嘎吱。
房门慢悠悠打开,黄昏橘红色的光照进略显幽暗的房间内时,陈达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腐朽,像是……在山林中游览的青葱少年踏入阴暗潮湿却又溃烂满处、眼中尽是苔藓的山洞,仿佛整个房间都飘荡着一股年深日久才能留下来的味道。
“老陈,愣着干嘛呢?这两袋米两袋面外加一桶油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门口的……呦,小芸在家呢?那什么,你们家陈达我可全须全影儿的送回来了啊,局里有事,我先撤。”
是郝老歪送陈达回来的,他有私心,但这个货根本不藏着,把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明告诉陈达‘最近范局长可是越来越瞧不上我了,你这儿要是安排妥当了,钓鱼和抓捕的事就干脆交给我,反正全局上下都知道这案子是谁破的,我就图抓着人以后咱们局长能说一句干的还不错’。他都这么说了,陈达还能怎么样?望着那双眼已经彻底熬黑,胡茬满布的脸,除了点头外也给不出任何答案了。
可现在,情况变了。
陈达一把抓住郝老歪的胳膊,张嘴就说了一句:“你别走!”
他瞅见了,屋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房间内的阴影盖住了这个人的脸,但从身形上来看,这应该是个女人。陈达不怕人,自然也不信鬼神,他怕尴尬,那种进了屋以后谁也不张嘴说话的尴尬,更何况这个女人还带着一种吸血鬼刚爬出棺材的阴沉。
“她是?”陈达是压低了声音问的,郝老歪也压低了声音回答:“你女朋友。老陈,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到这了,其他的全靠你自己了。”说完话,郝勇撒腿就跑,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到了楼下,就连汽车发动的声音都像是赶飞机要迟到了。
嗡!
一声马达的轰鸣后,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此刻,那个女人只说了两个字:“关门。”
碰。
陈达回手将房门带上,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进去还是退出去,有点泥鳅混进了鳄鱼池的感觉。
“以后不准去刑警队。”
这句话说出,陈达刚要点头忽然间愣了一下,他原本的打算是不管这个女人说什么,自己都答应,糊弄过去就算了,好歹等气氛好一点在问这间屋子到底是哪、俩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形成的等等。但,不让去刑警队的要求仿佛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老陈张嘴就回了一句:“为什么?”
此刻,他才察觉到自己是个成年人,而沙发上坐着的,并不是家长。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
“出去两天一宿连个电话都没有,我要不是先给刑警队打了电话,还以为你丢了。”
沙发上的女人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了陈达,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坎上:“知道你同事为什么要跑么?”
陈达抬头看着她,一动不动。
“他心里有愧,这帮子人谁出门都知道和老婆孩子念叨一句,唯独没有一个会替你这个失忆的人打个电话回来,他好意思站在我面前?”
陈达渐渐看清了这个女人在黄昏下的脸,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就是个在愤怒中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女人,这会儿连老陈自己都不清楚刚才的恐惧感到底是打哪来的,那种仿佛站在杀人魔王身旁闻着满鼻腔血腥味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他们,没告诉你?”
“第六回了!”
她发火的缘由老陈总算知道了,对于一个连自己女朋友都记不住的人来说,一声不响的消失两天一夜有可能代表着永远也回不来了,假如这个女人爱自己足够深,那这火儿发的还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出声的陈达默默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一只随地大小便被主人训斥的狗,微微卷缩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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