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啊,你在临市公安局待了多久了?”
“十来年。”
范海涛绷起脸,呵斥道:“学了一身的臭毛病。”
“和你说刚才的故事,是要告诉你,那个输光了一年收成的农民在最后一把牌扔下以后,转身就去干活了。”
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临市的公安局领导班子是个什么情况,可在梁城,你不需要对谁玩官场那一套,这儿,没有官场,队长、局长都是职务,警察是职业,守的是操守。我想跟你说的是,既然身为刑警队队长,但凡是为了梁城好、能提高刑警队办案效率的决定,就不需要有所顾忌,哪怕是错了,也得和输了钱的农民似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继续干你的本职工作。”
“明白。”许苍生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回来梁城看来是来对了,他在临市就没这么舒心过。
“范局,刚才我说张金虎落网的时候,您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
范海涛今儿心情不错,脸上的严肃很快卸去,换上如和煦春风一样的笑:“兴奋过了。郝勇带的那几个民警第一时间就把案情报告给了派出所,估计人还没到刑警队,派出所所长就打电话过来报喜了,你小子想欺上瞒下搞突然袭击,还太嫩。”
尽管局长嘴里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词,可许苍生听着偏偏是那么高兴,这比夸他还让人舒服:“我说呢。”
“对了范局,那这地图是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他突然一愣,许苍生想起来了,自己和陈达有赌约,从郝老歪的叙述来看,人又是老陈抓的,难道范局这是……不能啊,不想用自己的话,何必说这么多暖心话呢?
“陈达的脑子……”范海涛有点不忍心去说:“出了点问题,已经不适合刑警队队长的职务了,即便是在公安局其他岗位上,也未必能胜任,现在连生活都得靠记下来才可以继续,我也不能靠着局长的官职将他留下。”范局长指了指地图:“这不,我打算拿出来点钱给陈达开个小买卖,超市是个选项,反正这买卖也是每天写写记记的,不复杂。”
许苍生恍然大悟:“这是在看地段啊?”
“嗯。”范海涛答应了一声:“我也没多少钱了,贵的地方租不起,便宜的位置人流量又少,挺愁人。”
“范局,您当了一辈子局长,还真成两袖清风了?起码得有点工资吧,怎么也不至于投给超市都投不起啊。”
范海涛回头一笑,他让许苍生的嘴给气乐了:“你当我是寇准啊?当官当的饭也吃不上?”
“陈达媳妇怀孕的事,你知道吧?小两口总得结婚啊,结了婚,你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跟老人住,所以,新房首付得给吧?”
这是应该,许苍生只能点头,不管怎么说有个住的地方,也算是给了女方一个交代。
“二一个,那刘芸点了出租屋,你觉着我不登门道歉给人赔偿装修款,人家能私了么?这不私了就是刑事案,那还怀着孕呢。”
“这两下一加,我们老两口子这辈子的积蓄也就差不多了。”
许苍生看着这位年迈的父亲当自己的面说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儿子陈达说出的话时,感觉到了一种浓厚的、沉默寡言的如山父爱,他们可以做、可以承担,无论多大年纪都好,只要还有力气,还能担得动,那颗心,就依旧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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