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朗出了院子,正好看到父母推着一辆架子车回来了,车上全是化肥。
“找个塑料布,垫堂屋地上!”楚志成一手扶着化肥袋,对儿子说道。
化肥最好不直接放地上,容易受潮。楚朗连忙找了张雨布,垫到了堂屋一角。
化肥一袋袋的小心码放到地上,楚志成松了口气。这就是秋收的保证了。虽然今年日子注定不好过,但他还算乐观。前些年比这难熬多了,不也过来了吗?
“爸,咱家这房顶啥时候修?过些天再下雨了可不好办。”楚朗指了指屋顶遮着的雨布,问道。
前几天那场大雨刮断了一根树枝,把他们家屋顶戳了个窟窿,现在就用雨布盖着呢。
这是个相当紧急的问题,现在是能用雨布遮着,可再下雨了呢?那是绝对挡不住的。
楚志成搓了搓脑门,脸上显着无奈,“我跟徐庄的徐利民说咧,说是后天过来瞧瞧。”
那个徐利民是他们这有名的泥瓦匠,谁家有修房子的事都要找他的。
“这么大一片,修好又是钱,家里还有钱没……”厨房门口,楚朗老娘连声嘀咕道。这么多年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心里撑不住事,这会更是满脸的愁容。
农民们刚解决了吃饭问题,但钱还是缺的很。一来是种地的化肥农药成本很高,刨除成本,有的一亩地一季只能赚几十块钱。再者现在又不兴打工,根本没有赚钱的路子,可很多花销却省不下来的。要是赶上娶妻生子盖房,能直接把一大家子的积蓄全耗空了,还要欠一屁股钱。所以每家每户最愁的就是花钱的事,连买盐买火柴都是扣扣索索的,就这,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多少。
楚志成瞪着眼,有些不满的道:“当孩子面说啥钱不钱的,房子坏了不得修?”
嘭!
张巧云手里的盆一摔,几天来积压的情绪突然就炸了,红着眼圈道:“不说就有钱了?眼看孩子要开学,老二老三学费生活费,老大这还没着落,咋办?”
自从楚朗落榜,忧愁几乎压倒了她。说着说着,她眼泪就止不住了。扭过脸,悄悄揉着眼眶。
“唉~”
叹了口气,楚志成蹲到院门口,只是在那扶着脑袋生闷气。
楚朗无奈的在旁边看着。他印象中,父母其实很少吵架,像今天这样已经是最严重的了。
张巧云正在气头上,晚饭也没做。一家人只好一人捧着块中午做的红薯叶馍,就着豆瓣酱,吃的没一点味道。
正吃着,馒头从院外跑了回来,摇着尾巴卧在了一家人面前。
今天没做饭,馒头也没得吃,楚志成就把手里剩的几口顺手放到了它旁边。
楚朗也把剩的几口放那,接着是楚萍跟楚鹏,就连生闷气的张巧云也掰了块扔给它。
看着吃的狼吞虎咽的狗子,一家人的情绪都好转了不少。
“傻狗。”楚朗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要是有本事,跟你爹学学,逮个兔子回来多好?捉老鼠有啥出息。”
馒头的狗老爹也是楚朗家的狗,算是老馒头。当然,现在已经不在了。
老馒头并不是普通土狗。跟眼前的小馒头一样,个头比一般土狗高很多,而且体型异常流畅,很像猎犬。准确的说,老馒头是鲁省细犬跟本地田园犬杂交的后代。
这还要从好几年前说起了,当年他们乡有个从鲁省调过来的干部,就养了一只细犬,一年多后跟当地土狗生了几只小狗崽。这年头,家里的狗生了小狗崽都是送人,没人要就直接遗弃。而那几只小狗崽偏偏长的不怎么讨喜,没人要,结果就扔到了路边。楚志成当年路过,那会几只小狗崽就剩老馒头一只还活着,正好家里的看家狗死了,他就把老馒头抱了回来。
杂交的犬不稳定,幸运的是,老馒头继承了细犬跟田园犬的优点。聪明,听话,身材高大流畅,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快。
不过,楚志成当时就把它当成了普通看家狗,除了跑的快点,没觉着有啥不一样的。如果实在有特别的话,那就是它背上那撮白毛了,还因此获了个馒头的名字。在全村的狗子中,有正经名字的它算是头一份,这其实也算表达了一家人对粮食的渴望吧。
不过,老馒头终究还是显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来。
楚朗印象很深刻,当年村里遭了场冰雹,他们家好几亩粮食就收了几百斤,根本不够一家人的口粮。结果,在第二年夏收前两个月家里就断了粮。本来楚志成都打算着一家人勒紧裤腰带熬过去了,可有一天,家里那条老馒头却突然衔了一只野兔回来,终于让一家人免去了饥饿。
接着一直到夏收,老馒头居然每天都能衔回来一只猎物,要么是野兔,要么是野鸡一类的,总算让楚朗家平安度过了那段。
从那以后,一家人对馒头的态度就彻底变了。以前就当它是普通家狗,人都吃不饱,狗自然也是饥一顿不那么饥一顿,可那以后,家里人几乎当老馒头是家里的编外成员了。当时楚志成就说,只要家里人还有的吃,就少不了老馒头的一口。
可惜,眼看家里的生活这几年好了不少,老馒头却在两年前病死了。
后来,楚志成就去村里搜罗了一圈,打算看看老馒头有没有留下后代。幸运的是,他还真的从村东头一户人家那找到了一窝,就抱回来了一只,也就是眼前的小馒头了。本来狗父子是不好分清的,可老馒头毕竟品种不一样,俩狗又长的一模一样,特别是狗背上的那撮白毛,好认的很。
从楚朗小时候,他们家不管过的怎么样,都会给老馒头留饭,现在这份传统则是落到了小馒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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