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时怜悯的看着硬挺挺跪在面前的张四维,后者似乎想求证什么,但抖动的嘴唇最后没说出任何话。
作为一个年过四旬,在官场上打滚了这么久的老油子,张四维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家能问到自己最为隐秘的《清明上河图》,自个家恐怕已经被抄了个底朝天。
这些年来,张四维有过机会升迁,但他不敢,一方面是看到卢镗、汤克宽等武将入狱的悲惨遭遇,另一方面是私底下的生意无法摆到台面上。
所以,张四维很早就有了种种布置,狡兔三窟的道理谁都懂,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或许还有机会……
这样的想法结束于张四维看见那个懒散推门而入的青年,他打着哈欠还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跪在那的张四维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剧变,似乎膝盖骨一下子不翼而飞,整个人登时瘫倒。
对此钱渊并不意外,趋利避害、喜生怕死这是人的本性,多少穷凶极恶的犯人在上刑场时都会屎尿齐流。
“有点意外,对吧?”
虽然很累,还有点饿,有点困,但钱渊兴致很高,毕竟经过几个月的谋划,经历种种意外变故,事情将以最完美的方式结束。
不过,现在还有个小问题。
“张家被抄了,当然这你已经知道。”钱渊捋起衣衫下摆,蹲下来平静的说:“你不知道的是……你在杭州城的四处宅子都被抄,老家宁波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
张四维垂下的头猛地抬起,吓得幸时往后连退三步,但蹲在那的钱渊岿然不动,只笑吟吟的点头。
“恩,你猜的对。”钱渊继续说:“你那外宅留下的儿子也……现在明白了?”
“金宏……”张四维低低吼了声。
金宏是几年前投入张四维门下,他为张家打理各种生意,各地商铺的存银、送入张家地窖的影子他最清楚,甚至那些一个就重千两的西瓜银就是金宏名下的作坊打造的。
能知道自己所有退路的只有金宏,那个私生子原本是准备收进家放在金宏女儿名下的。
“金宏,金宏!”
声音越来越低,但也越来越怨毒……张四维早就猜得到金宏已经背叛自己,但没想到金宏做的这么绝。
下面是千米的深谷,脚底踩着的是只能承受一个人重量的细细藤线,被一脚踹下去的那个人不会去痛恨是谁将自己丢到这根藤线上,他只会去恨那个将自己一脚踹下去的同伴。
钱渊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将准备好的那两张供词递过去,“张把总识字吧?”
冷眼旁观的幸时不由打了个冷战,他已经完全清楚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松江秀才到底想干什么了。
定睛看了片刻后,眼神涣散的张四维狠狠一个头磕在钱渊面前,“这不是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钱渊勾起嘴角好奇的问:“那是谁?”
“是金宏……还有他儿子金立群,是他们干的!”张四维语无伦次的说:“是他们找我要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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