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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觉醒的杂鱼

换作昨夜之前,面对这个问题,江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怕。他甚至能回答出几分大义凛然的决绝:义之所在,虽万千人吾往矣!再不济,他也能给出一个侠气十足的热血答案:脑袋大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同样的问题,江岚有些犹豫了。经过短暂的思索,他抬起头诚恳而严肃的对徐萌说:“我不怕死。但我不想死。”

因为诚恳,所以不加掩饰。因为严肃,所以说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旁人听了,自然会认为这是在狡辩,但徐萌信了。这个答案,让她有些意外,于是她又追问:“为什么?”

江岚把手叉在一起,两个拇指绕了几个圈,眉心微蹙,一边认真思考,一边组织着语言:“人总是要死的,这是早就注定了的结局,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无非是早晚的事情。既然早晚要死,为什么要怕死?”

说到不想死的原因,江岚嘴角一翘,颇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想死,并不是因为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也不是困于情爱亲友之类的东西。而是说,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是要讲些道理的。”

讲到这里,江岚两眼一眯,伸手指向窗外,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马伯钊还被关在警局里,萧十禾还躺在藏尸柜里,那些孩子死了都还想着要回家!可结果呢?元凶却衣冠楚楚的招摇过市,享受着他那贵宾一般的礼遇!”

面上的潮红,昭示着内心深处的愤怒。江岚把手一摊,沉着脸说:“所以我不想死。这种人不死,凭什么要我死?我都可以去死,他怎么不去死?他不想死,那我送他去死。”

这又是一个徐萌没有料到的答案。这也是一个让徐萌深受触动的答案。

初次见面,江岚蹩脚的要跟自己搭讪——当然,这是一个误会——明明是想要跟自己多说两句,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因此,江岚给徐萌留下的第一印象是虚伪。

紧接着,南郊公园的值班室里,当徐萌从萧十禾留下的工艺品中取出了字条,江岚态度恶劣的要求徐萌马上离开。徐萌一眼看穿了江岚内心的恐惧,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瘟神,不想受到任何的牵连。于是,徐萌起身离去,同时在江岚的身上贴下了第二个标签:懦夫。

又经过了一天的相处,由于萧墨川的态度,徐萌暗中对江岚多了几分关注,在他身上难得的发现了一些优点。比如,做事认真。比如,思维敏捷。比如,性情良善。比如,口冷心热。这一来,徐萌对江岚的印象稍有改观,到了“滥好人”这个级别。

嗯。还是一个没能力没魄力的滥好人。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评价吗?没能力不过是平凡,没魄力不过是中庸,一没能力,二没魄力,还要当什么滥好人,啧啧,那简直就是在找雷劈好吗?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是中州城隍司的继任提司?对于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徐萌是很抗拒的。哪怕亲口告诉她事情真相的是萧墨川,也只能赢得她出于尊重的理解,并不曾让她的抗拒动摇分毫。

她甚至有些愤怒,愤怒于上天竟做出这样的安排,居然会让这样一个难堪大任的臭男人成为古灯确定的提司人选。更让她愤怒的是,萧老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城的局势会变得如此不可收拾,全都是江岚一手造成的。

明明是江岚这条杂鱼,才引来了这满城风雨,可他却连一点觉悟都没有,仍旧是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一盘上不得席面的狗肉,所有的后果都要萧墨川来承受,你说气不气?

这种愤怒,转移到江岚的身上,自然就成了憎恶。若不是萧老再三交待,徐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然后再狠狠的啐上一口唾沫。

直到刚刚,江岚说出了那样的一番话,徐萌才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那股少年人的血性,那种决不妥协的斗志,那份不平则鸣的锋锐。

紧随而来的,是徐萌真正意义上对江岚的第一次认同:或许,他并没有那么糟糕。

于是,她定了定神,决定对江岚讲出所有的真相。

随着徐萌的叙述,整个事情的脉络清晰的呈现在眼前,江岚的嘴巴越张越大,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卷入了如此大的一个漩涡,而且不知不觉的成为了漩涡的中心。

继任提司什么的,根本就不在江岚此刻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而且这麻烦还紧紧的黏上了自己,就像是一贴狗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

愣了半天,江岚才回过神来,还是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苦笑着作垂死挣扎:“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徐萌面色一沉,没有理睬他。

江岚咽了口唾沫,还是不死心,苦着脸问:“我的金手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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