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训练也不算紧张。
因为最近无仗可打。
庆幸的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不用直面鬼子的残暴,头疼的则是还有飞机的轰炸,然而自从不久前的那一场空战之后,如今连这些飞机也很少看见了。
那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发生的事……
当时一批日机正好向昆明飞来,先期抵达的援华航空队第二中队“熊猫”立刻升空迎击,日本人措不及防,当天被击落6架,击伤3架。从那之后,鬼子暂时没再深入后方轰炸,以至于如今昆明的天空干净得让后期抵达的张昀他们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无聊就要找事做。基普酷爱篮球,他和第一中队的几个飞行员组成了篮球队,天天跟第二中队的人搞联赛;乔治则继续在昆明的大街小巷晃悠,期待着和他的真命天女——那位白族姑娘重新邂逅;戴维则天天往民政局里钻,想要打听他那位中国妻子的下落,可是难民太多了,民政局干脆把档案室的钥匙直接丢给他,于是戴维就天天蹲在那里跟堆积如山的难民资料较劲。
总之,大家都有自己要忙活的事儿——除了张昀。
刚来的时候,他除了名字便一无所有,到了现在,他好像有了生死与共的朋友,可当大家都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这种感觉平时还不明显,可每当发薪水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尤其明显。
他们的待遇优渥,发的饷银足足是同级中国军官的好几倍——事实上,这也是他们绝大多数人愿意来这里的目的。可每当看到大家兴高采烈地拿着薪水往家里寄,或者揣着钞票进城潇洒一把的时候,张昀都会忍不住发呆,
他该把钱寄给谁呢?
张昀不知道,他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那么跑银行存起来?
可他是军人,随时可能战死的军人,存钱对他而言一点意义没有。
“嘿,琼恩,你又发什么呆呢?”
看着张昀拿着厚厚的一叠钞票发呆,戴维忍不住问道。
张昀笑笑,却掩不住眼里的茫然。
“怎么不把钱寄回家?”戴维又问,“咱们来中国可不就是为了这个?”
“我……”
张昀正不知如何解释,乔治的出现适时地为他解了围:
“你还不明白吗,戴维?”他说,“琼恩和我一样,完全是那种不受家庭约束、大学一毕业就从父母的生活中消失的孩子。”
他一边说,一边亲昵地勾住张昀的肩头:“伙计,干脆和我进城转转怎么样?”
乔治展开了魔鬼般诱惑地笑容。
张昀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转转”是什么意思,可惜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嗜好。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
“哦~来吧,伙计。这个地方虽然比不得纽约、芝加哥,但充满异国风情的城市绝对让你有不一样的体验。相信我,你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乔治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就走。
“爱上这个地方”自然是不需要的,张昀本就是昆明人,对于故乡的感情自然不需多言,可徜徉在70年前的街头,他发现这一份感情只能是越来越回不去的美好。
谢绝了乔治“女神邂逅计划”的邀请,张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寻找着那一份属于午夜梦回地眷恋。
他没有自己的目标——唯一的目标就是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可没仗打的时候他该做什么?
张昀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能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金马碧鸡的巍峨牌坊,久负盛名的“南屏”电影院,还有那星罗棋布的咖啡馆、酒吧、茶楼、饭馆……串起一派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浮华世态中的热闹、繁荣之景象。
这让他体验到了一种午夜梦回时眷恋……
然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因为近日楼的城墙上“节约献金”的宣传画,因为满大街的来往穿梭的不是计程车而是黄包车,因为满大街抗日救亡的标语,更因为……
茶园巷。
张昀忘了自己是怎么晃荡到这里来的,他站在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记忆中巷子的尽头是林想的家——一栋两层的别墅,每个周末约会之后,他们都会依依不舍地在这里甜蜜吻别。可现在眼前只有一座杂草丛生的小院,找不到那栋温馨小屋一丁点的影子,也不会再有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在门口冲他微笑挥手。尽过去的岁月近在咫尺,可时空却把记忆和现实远隔重山。
所以你只能把它深深埋葬,把它当做唱片一样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装作好像若无其事,但某年某月某日,一些似曾相识的符号还是会轻易解开这些封印,提醒着你隐藏在内心深处从来也不敢去碰的伤口。
比如现在。
张昀伫立着,心在胸口怦怦剧跳;眼眶里泪花滚动,记忆正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年后的茶园巷,看到了阑珊的街灯下那个婉约的少女在冲着自己挥手:
“到家记得给我电话。”
林想……
温柔的嗓音历历在耳,姑娘如梦幻般的身姿犹在眼前,可透过朦胧的泪眼,却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眼前哪有什么街灯阑珊?哪有什么两层的别墅?有的只是一座破败的小院,和一个站在院口的……
咦?
等等!
张昀忽然愣了一下——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林想。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11051/2764868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