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是,梁小乙能战死在富良江,也不能冤枉地死在疟疾里,能战死在萧关,不能冤枉地死在西夏人的水淹中,能死在河湟战争中,不能死在缺水少粮的永乐孤城里。那样,死得没名气,还特冤!
“莫说梁小乙,还是说路吧。”
原来棘岭寨、牛岭寨到山滩来,都是顺着山沟跑的,但六月以后会屯水,路还是有路的,掘起的山沟泥石顺着山脚做小堰堤,虽是土堤也无碍,大棘溪与野狐溪只是两条较大的山溪,不是泾水。这些土堤可以当路,然而中间的水堰上必须用木头或砖石建桥了,以后各座山的花木还需浇灌、施肥、修剪,因此不是一座两座桥,而是千余座桥,虽然桥皆不会很大,数量多了,花费也不会小。
路得修起来,桥得建设起来,特别是两村之间,两村到山滩这段路与桥,必须立即修建好,否则以后联系都变得极不方便。
“代价太大。”
“为护水土,不得不如此。”
但能护多长时间呢?
到了金国,黄河彻底崩坏,后来河南年降雨量不足一千毫米,然而年蒸发量却达到一千多毫米,数据刘昌郝记不得,只记得蒸发量大于降雨量,北宋时情况还可以,然而恶化后,大区域环境不行,极小区域环境还想好得起来?
“我也是想多了,到了那时我活未活着都不知道,即便活着,赶紧逃向南方吧……”
韩大虎依然不大认同。
“观花卖花啊。”
“哦,是也,不过花销仍多。”
“多就多吧,花木苗与材料费没有多少钱,主要是人工,权当是补助各个山里的百姓。”
那就没话说了,韩大虎又眺望着远方。
这时做做师父的,有偷懒的,有自私的,有不愿传艺的,但也有好的师父,特别是韩大虎,本身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只有一个徒弟,多少有些惦挂。当然,他也没料到博奕的不是交趾人,而是朝堂。
上中学时,刘昌郝对王安石变法只了解一些皮毛。
大学时,还有许多地方弄不明白。
直到走上社会,替侄儿侄女补习时,将一些书籍翻开重读,才看到更多的真相。
不但郭逵,还有王韶。
宋军南征,王韶上书:臣前日面论决里、广源州之事,以为大臣图国事,不当贪虚名而忘实祸,舍远业而先小数。执政乃疑臣有所讥刺,此臣之私意所以郁而未伸也。方安南举事之初,臣力争极论,欲宽民力而省财用者多矣。但执政莫肯听用,每闻臣言,则必以熙河事折臣。然本欲不费於朝廷而可以至伊吾卢甘,初不欲遽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广费以自累也。臣昨屡与王安石争熙河劾狱,今重以决里事与执政异论,臣若不自求退,他日必致不容。
具体内容刘昌郝记不得了,只知道这篇书奏说了几件事,一说当初他与王安石的争执,王安石将熙河路置州设流官,王韶反对,以为将之征服,使之不倒向西夏即可,征服后当用唐朝的羁縻制度。
长期看,王安石做法更妥当,后来的改土归流制度便是在置州设流官的基础上发扬光大的,短期看,王韶做法更正确,不置流官屯兵,宋朝不必为河湟牵制,能将重心迅速转移到西夏人身上。即便金人南下时,精军也能及时回撤。
但不是重心,重心是表达对王安石的不满,同时反对征南。
刘昌郝读大学时仍弄不懂王韶上这份书奏的心态。
想一想,身先士卒的王韶竟然是一个博爱、和平主义者?
走上社会,刘昌郝才抓住了关键。
若无王安石支持,王韶开边能不能成功?或者这样比喻,若无庞籍的支持,还像范仲淹、韩琦那样,狄青能不能在昆仑关大放光彩?或者将王安石与秦桧调换一下,南宋又会出现什么变化,岳父会不会惨死?
但是没有王韶在前线卖命,王安石能不能得到赵顼那根金腰带?
两人本是相倚相偎的关系,然而因为王安石太过清高,两人越走越远,王韶只好找出路,先是大拍高家的马屁,后是意欲附从吴充,所以才上了这份奇怪的书奏。
若是王韶用南方无关大局来反对征南还好一说,但是他附从吴充的心情太急切了,于是这份书奏里是满满的私货,让赵顼不悦。
今年春天旱情仍比较严重,王韶又上书:昔桑弘羊为汉武帝笼天下之利,是时卜式乞烹弘羊以致雨。今市易务裒剥民利,十倍弘羊,而此来官吏失於奉行者,多至黜免。今之大旱,皆由吕嘉问作法害人,以致和气不至。臣乞烹嘉问以谢天下,宜甘泽之可致也。
进一步向吴充示好……他想的美,因为他,宋朝才得到熙河路,旧党那个不将他恨之入骨?特别是司马光于涑水笔记里记录,说王韶得了背疽,毒疮溃烂,以至能看到五脏六腑……都能看到五脏六腑,人还能活着?
于是贬知洪州,王韶更想不开,心里多半是说,吴充,我等于是变相帮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帮我?于是,他无所适从,言语更加失常,又降知鄂州,几年后因背疽而死。
王韶都如此,况且是郭逵?
没办法,若不附从大佬,即便立下大功,武将武臣皆难以善终。不但宋朝,明朝中后期也是如此,万历十五年说了戚继光拍张居正马屁,送礼给张居正,略有讥诮之意,然说的太敷浅,未说到根本上。
吴充啊,不是吴充,他后面站着一个可怕的群体。
“安史之乱真害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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