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朝廷还不知道梁小乙与李指使的功劳,非是燕达贪功,乃是上报朝廷奏疏的人是郭逵,郭逵奏疏写的很简单,燕达率前军大破广源州土兵,刘纪不得不降,随后北部山区各蛮酋纷纷向宋朝拜降。
关键刘昌郝刚才所看的奏疏上,只写了富良江之战的情况以及不得不撤军的原因,并未写广源州之战。但全部刘昌郝一一“推演”出来,这得多神哪。
不过赵顼弄错了,刘昌郝要的不是神,而是如何不神。
“陛下,臣如何敢与留候相比?臣所说的乃是有利之处,不利之处。”
“随后臣又想气温,大军于九月底才聚齐,九月底,不过相当于中原五月气温,亦不算炎热,若郭逵不滞留,大南立即南下,进入十月,其气温仅相当于中原三四月气温,正是不冷不热之时。”
“卿如何知之?”
“陛下,邕州与交趾温差不大,大军归来,可以询问,且看臣所言错否。”
但赵顼眉头渐渐拧在一起,他下诏以蔡确替代孙固为开封府尹,有的大臣感到不对,欲替吴充辨解,说酷暑征南,酷暑是打了几场小仗,那是前军与交趾几场小规模的交锋,大军不是,三军乃是九月底才聚集齐的,天不冷不热了,更没有滞留的理由。
“唯独不利之处,便是疟疾,或是众人所方之瘴病。”
“于此之上,臣于心中做了许多推演。”
“有好的,有坏的。”
“好的,如水陆两军配合起来,大军于月初或月中抵达富良江畔,水军借助潮汛最大的时候,涨潮时进入富良江,两个潮水,便足以到达交州城。”
交州城离入海口约两百宋里,又是大潮汛,两个潮水是足以到达交州城,若是运气好,遇到了东北风,速度会更快。
“两个潮水,一天一夜多点时间,交趾将会不战自崩。”
赵顼看着地图,再将富良江之战往刘昌郝所说的上面套,很简单的,大批水军涌向交州城,交州大军聚集于富良江畔与宋朝陆军对峙,那时救还是不救,救,分兵少,两边皆救不到,分兵多,水路保住了,陆路保不住,宋朝大军必然顺利渡江,交趾亡。分兵少,水军必然击破之,兵临交州城下,交趾亡!
“不借助水军亦可,上下齐心,以交趾的兵力与战斗力,我军也可以直接碾压过去。去年石公问臣,臣答直接碾压,水陆两军并进,终需精湛的配合,若有误,恐生变数。”
“此乃好的,亦有坏的,如交趾学习李继迁,放弃交州城,将军队散于各个雨林水乡间,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纵是我朝得到交趾,久之,亦会放弃。”
这是隐饰的说法,游击战术虽然好,古今往来,有几个有将它玩得溜?至少交趾人眼下还没有这个能力,后来对付法军美军,不是他们玩得溜,而是背后有天朝在教他们,还画了一道17度线,不然凭借胡志明的本事,能让美军陷入泥沼?
赵顼哪里能弄懂,听后说:“亦是。”
“侯仁宝征南,虽兵力少,然无卢多逊,未必会建功,然至少能自保。”
“臣想到卢多逊,想到苏公,想到吴公。”
“如吴公执着于和平理念,应如何做,会有令郭逵玩兵不进的几率。”
“玩兵不进,正好能让疟疾肆虐。”
“且臣又闻听一事,郭公于秦州时,屡次阴阻小王相公……”
郭逵在秦州时,对王韶的开边想法十分不满,甚至找借口举报王韶犯法……这时便能看到王安石的作用,他让蔡确来处理,蔡确调查后认为郭逵是诬告,调为潞州知州,朝廷又让吕公著来秦州。吕公著也是旧党大佬,那能来么?王安石以张诜替代了吕公著,莫要小看了张诜,这也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大臣,而且张诜在秦州一呆几达四年之久,这才让王韶得志。
或如张亢,他比王韶差吗?但朝中没有大佬庇护,地方上先是得罪夏竦,后是得罪郑戬,导致吕晏(吕夷简、晏殊)派不喜,范韩(范仲淹、韩琦)派不喜,于是郁郁不得志,甚至后来直接被冷处理了。
吕夷简与晏殊在后方,虽有失误,但没有将张亢用好最大的罪人乃是夏竦与范仲淹!因此在刘昌郝心中推荐的庆历大佬,不是范韩,而是庞籍,在延州,因为用好了王信、周美、狄青,屡屡击败了西夏来犯军队,将延州失地全部收复。侬智高叛乱时,又力荐狄青为主将。或者这样说吧,若是没有庞籍,狄青便不会走上舞台的中央。
王安石也一样,若无王安石,王韶也走不到舞台的中央。
赵顼听了如同胸口被大锤击中,他懊恼地想,朕怎么未想起来?
“去年乃是数种猜测,且臣年少,呆在乡间,对军旅不熟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臣如何敢言之?只能委婉戒告朝廷,瘴病乃是疟疾,是蚊虫传播,与瘴气无关,如太祖征太原遇到水瘴,太原何来瘴气?又说了数次,大军到了南方,勿得滞留矣。”
“然又对梁小乙说,尽量做前军,若军中有疟疾出现,努力做斥候,既从军,勿得贪生怕死,然可死在沙场上,也不要死于疟疾之中。石公于路上一再夸我智慧惊人,陛下亦用留候誉之。臣那有多少智慧,如前军于邕州城患上疟疾,臣却让梁小乙做前军……”
也就是我能算到一些,却算不到全部。
可以聪明过人,但千万不能智似妖,智似妖,九成人主会忌惮之,事实上刘昌郝也不能称为智似妖,整个经过七成与推算无关。
“前几日,卿为何断定与吴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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