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都安排好了。”
见龙镇外围,一方高石上,一个皓首老者负手而立,遥望灯火通明的见龙镇。
在他身后,一个穿着银色战甲的卫士正恭敬说道。
“嗯,此次有多少人参与?”
“回禀大人,进入见龙镇的年轻天才已经超过十万,来自青州大小上百个宗门家族,甚至万重山巫族也有人参与,若不是已经封镇,最后参与的人数或许能达到十三万左右。”
“十万吗……”季有德喃喃道:“二十三年前,林惊龙那一次,参与的青州天才不过三万,二十多年时间,却是翻了数倍。”
“青州,倒是越来越鼎盛了……对了,逐日魔教可有什么动静?”
“起初动静不小,不过后来大人……大人下令无须刻意追查,便失去了许多线索,唯一能确定的是,此次见龙镇之中,应当有不少余孽混入,不知意欲何为……”
“哦,那也不管了,记住,此次,你等只需做个见证者就好,至于其他事,便随他们去折腾吧。”
“是!”银甲卫士躬身,随即迟疑道,“大人,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便是。”季有德笑道,“你追随我已经超过三十年,还有什么顾虑?”
“大人教训的是!”银甲卫士低声道:“不周山封闭多年,恐怕其中又诞生了不少神石、神水、神草等物,此次开启,不如属下提前派人进入,先运走一部分……”
“不可!”
季有德断然否决道,“我季有德若只是贪图其中的资源,又何必再次开启气运之争?
你啊你,格局还是小了一些……
若不是怕太过刻意,我甚至还想再放一些资源进去。
不周山上的资源越多越好,如此,才会更有趣啊……”
银甲卫士先是迷惑,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悚然而惊,急忙垂首不语。
季有德没有在意,遥望见龙镇方向,眼神中意味难明。
“二十三年了,也该是下一个轮回了,林惊龙啊林惊龙……人人皆龙?可笑!”
……
见龙客栈。
大堂之中,狄阳、秦观两人正在对弈。
客栈门外的街道上,万俟嫣背着手在那临时形成的繁华集市中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对一切都颇感兴趣的模样。
而在客栈门口,有一处五尺见方的地界,却是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
只因此处有一人,一剑。
除此之外,见龙客栈附近的屋顶上,也有一道道气势不凡的身影站立,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悠然煮茶,也有的正隔空论道。
“连惊天七子都来了五人,青州这一代的天骄,却是十之八九都在此地了。”
“已经过去两天时间,那天阳门的神秘人还未露面,却不知道是没来还是怯了……”
所有人看似都漫不经心,在等待着不周山开启,但言语谈论间也不时会提起那个提前引动了见龙镇的未知存在。
人的心理很奇怪,起初许多人都未必相信真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渐渐地大家便开始讨论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后来便成为了此人一定存在,甚至已经在见龙客栈当中。
而正在下棋的秦观和狄阳抬头对视一眼,都是一笑。
“困局已成,当如何破之?”说着,狄阳拈起黑棋下了一子,对白棋形成了围杀之势,淡淡道。
“或可断尾求生。”秦观直接舍弃了一大片白棋。
“即便断尾,却也无力回天!”
“正是如此,输了,输了啊……”
黑子再落,终将白子压得动弹不得……
这时,周生生和齐欢并肩从楼上走下。
唰!
见龙客栈短暂安静了一瞬,随即所有人又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了。
齐欢脸色阴沉,一边和周生生往外走去,一边低声道:“欺人太甚,这是真将我天阳门当作‘囚犯’了吗?”
“此事怪我。”周生生轻叹道,“昨日我便该醒悟,狄阳和那秦观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李师弟’会不会出现,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天阳门,无论‘李师弟’是否出现,我们天阳门此次要想有所作为却都是难了……”
“谁能想到呢?”齐欢苦笑,“秦观和狄阳分明是早有默契,昨日竟是唱了个双簧,如今我天阳门倒是骑虎难下了。”
“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之人却是从来不缺,无论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困局已成,我倒希望‘李师弟’如果真的来了,也最好能隐藏到底吧。”
“嗯……我等或许无望登顶,但‘李师弟’若能隐藏到最后,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却不确定‘李师弟’到底在不在见龙客栈之中……”
“此次见龙镇之中,还有我天阳门弟子数百人,但几乎也都被盯上了,每个人的身份都被翻查了个干净,我倒宁愿‘李师弟’就在这里,至少我等还能见机帮衬一二。”
“唔,对了,周师弟,昨晚……你有没有听到天字三号房里好像有些什么奇怪的动静?”
“天字三号房……你说林师妹的房间?”
“我路过廊道之时,那窗户似乎没关严,我总感觉我好像,似乎,可能……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师兄,此话可不能乱说,林师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方面好似一直有些木然,否则大师兄也不会苦苦追求多年毫无结果……
你真的听到了动静?”
见周生生的声音陡然压得极轻,眼眸中似乎有某种火焰在燃烧,齐欢干咳一声,“走远点再说……”
……
啪啪啪!
天字三号房之中,炭炉燃烧,发出了“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谢远抹了抹窗沿上飘落的雪花,随后将窗户关紧,嘀咕道:“又下雪了,青州这鬼天气还真是看不懂啊……”
回身,在那炭炉之上,已经架起了一个分作两半的铁锅,此时其上热汤沸腾,一面浓白,一面鲜红,却是相映成趣。
林清浅捧着碗筷坐在另一侧,五官在蒸腾的热气之中有些朦胧,眼眸之中满是好奇和期待。
“再等会,等汤汁开始沸腾就可以涮肉了……这玩意叫辣椒,算是耗费了我不少心血才栽种出来,平日里我也舍不得多用,今天你倒是有口福了。”
谢远说着,一边将一把鲜红欲滴的辣椒捏碎,都洒入了红锅之中。
等汤水沸腾,谢远便从旁边的菜架上夹了一片毛肚放进红锅之中轻涮,一边跟林清浅讲解“七上八下”的要领。
林清浅认真的听着,然后也学着谢远的样子涮肉。
等毛肚微微卷曲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塞入了口中。
“呼……”
第一次吃辣的林清浅脸颊红了三分,眼眸之中似有水雾在氤氲,呼吸也急促起来。
“真是笨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第一次吃辣先尝一点看看,你怎么一口就吞进去了?”
谢远一边嫌弃的说道,一边将桌子上刚用元力榨出来的西瓜汁递了过去,自己则从储物戒里摸出了自酿的啤酒。
林清浅喝了一口冰凉的西瓜汁,又砸吧了一下嘴唇,却是忽的一笑。
谢远呆了一下,印象中,这好像还真是他第一次看到林清浅露出完整的笑容。
不得不说,从来不笑的人忽然展颜,还真是有点惊心动魄的意味,当然……
前提是在有一定颜值的基础上。
林清浅好似察觉到谢远的目光,略微垂下头去,耳根也染上了一丝晕红。
房间中安静了下来,谢远咀嚼着嘴中的牛肉,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有些没滋没味,只能一口一口的喝酒。
“所以,这种锅是叫鸳鸯锅吗?”良久,还是林清浅打破了寂静,轻声问道。
“嗯……”
“那‘鸳鸯’是什么?”
“就是一种很腻歪的鸭子,去哪都是成双成对,还有人作了诗……”
听谢远解释了一番,林清浅呢喃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好美的句子。”
“爱情是毒药,别太憧憬这种虚幻的东西,我告诉你,在我的家乡,所有相信爱情的人都被叫做傻子哟。”
林清浅怔了怔,没有反驳谢远,转而问道:“你的家乡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那可太多了,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可以听三天三夜的。”
“哎,真拿你没办法,嗯,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算了,就跟你讲讲我一个朋友的故事吧。”
“你的朋友?”
“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看着他长大的,就是人有点傻……
后来他去书店兼职打工的时候出了事,这傻子可以跑的,却非要逞英雄用身体去帮别人撑住倒塌的书架,然后……
就被砸死了。
死的时候连跟父母交代几句遗言的机会都没有,你说可不可笑,哈哈哈……”
……
夜色已深。
火苗渐渐熄灭,在阴影之中,林清浅手杵着光滑的下巴,就这么静静注视着靠坐在床榻上已然睡去的谢远。
不知过了多久,在月上中天,林清浅也有了些困倦之意的时候,她手边的惊龙剑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林清浅骤然惊醒,看向惊龙剑的目光有些怔然。
嗡!
惊龙剑再次颤动起来。
林清浅骤然起身,握住了震颤的惊龙剑,目光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唰!
林清浅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屋内,唯独半开的窗户还在“吱呀”摇摆。
“这女人又跑哪去了……”
谢远眼眸半睁,但很快又不在意的闭上。
……
晨雾消散。
连续下了数天的大雪在这一日却是停了。
无数年轻的修士从见龙镇的各个地方走出,来到了街道上、屋顶上,不少人目光之中满是憧憬。
今日,便是不周山开启之期。
无论是否有所收获,单是能参与到这等二十年一遇的盛事之中,便已经让许多人心潮澎湃。
见龙镇南面的宽阔空地上,所有人都在青州卫的指示下朝着这个方向聚集。
只是在某个方向,有一群人却是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数百聚集在一起的天阳门弟子,虽然无人敢轻易上前挑衅,但众人看过去的眼神却都有些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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