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陆闵得便带人关了城门,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但凡有能伤人的利器,都被收缴,一一比对。
整个晚上,京兆尹府的官兵手持火把,挨家挨户走遍所有的街巷,声势浩大,令人心悸。
这些表面功夫做的真实,一时之间,整个京城,草木皆兵。
然而,京兆尹的兵马守在义顺伯府门口已逾一炷香功夫,无论如何叫喊,都不能进入。
穆轻眉守在兄长床头,衣不解带,鬓发微散。
夜半,陆闵得回来,满面风尘,憔悴不堪,看了昏睡的太子良久,与穆轻眉行礼道:“公主,在下,无能。”
他深深地弯下腰,头埋入胸中,眼眶通红,不知是熬的,还是急的。
穆轻眉正给太子拭着汗,听闻这话,帕子落在太子枕边,手竟是瞬间便没了力气。
她将帕子递给侍女,与陆闵得出了屋,还未开口,却见陆闵得一撩衣摆,径直跪在自己面前,眉头深皱,嘴唇苍白,道:
“京兆尹亲带人去了义顺伯府,怎知他家二房三房带着阖府的小厮一味厮混,如何都不肯让人进去,只一会儿耽搁,再进去时,再进去时……”,陆闵得闭了闭眼,道:“画柯信中的姑娘,画柯带去的人,都没了踪影。”
穆轻眉猛地跌坐在椅上,脑子乱成一团,扶着陆闵得起来,不敢在他面前显现出半点失望:“先生是怎样的能力,宁华不是不知,这不是您的错。”
却听陆闵得的声音失意而愧疚:“圣上已经知道了此事,如今满城搜捕,臣定会努力周旋。”
可穆轻眉没能从中得到半点安慰,她勉强点了点头,不期然想起承兰的话:
“若利益团体只是程氏一族,则程栩的生死尤为重要;但若其利益团体盘根错节,程氏只是其中一环,那么这家族中死一个人,便也无关紧要了。”
她的话夹杂着着深夜彻骨的寒意,丝丝入骨:“先生,这般丧心病狂之事,能十几年,甚至更久地不被人发现;纵使到了如今境地还能被迅速遮掩下去,非程氏一族之力。”
“兄长错了,你我都错了。”
她的眼神是不堪与无奈:“你我都以为,这些事乃一族的恶习,然而事实上,这是官官相护,盘根错节的巨网。可怜我们竟都觉得,凭着律法德行,朝堂论辩,就能救民于水火,可是……”
心中的黑洞不断扩大,吞噬着暗夜中疲惫不堪,满腹希望,又功亏一篑的两人。
陆闵得只觉得如坠冰窟。
青竹一般俊朗文秀的人,此时宛若霜雪加身,他颓靡地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缓而重地道:
“暗夜难度,人心叵测,白日君子,夜半小人。此般时局,人人皆可为罪犯。”
若当真是程家,他们大可用这样的方式救出那些姑娘;然而事实是,一人犯罪,十人知情,百人相护。这些人利用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天害理,而无所顾忌。
结果便是,当有人知情,前来查探,那些证据便就这样被顷刻间销毁,再无迹可寻。
而这其中的证据是什么?
是那些本就已经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姑娘。
陆闵得的手不可抑制地抖起来:
“殿下,是我们……害了那些姑娘;还有赴汤蹈火被派去相救的人。”
巨大的黑洞,隐藏在书香世家的壳子里,隐藏在这清平盛世的丝竹管弦里。
而如今,却终于以血淋淋的模样向他们展露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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