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都初三了还不认真一点,都不想考高中了吗?!”老师在讲台上拍案而起,气得吹胡子瞪眼。
教室底下一片嘈杂声,大家都各干各的事。
初三的教室,没有一点紧张感,学习的氛围跟其他班级不太一样。
这是他们中学最差的一个班,纪律不太好,上课玩手机聊天的大有人在。
如此喧嚣的氛围中,最后排的那个少年却睡得格外忘我。
少年穿了件黑色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趴在桌面上,对于周遭的一切都不予理会。
他是最安静的那一个,却也是旁人最不敢惹的那一个。
他是从最好的班级里面掉下来的。
刚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出色的样貌,优异的成绩,备受老师同学的喜爱。
当初那人有多耀眼,现在就多令人唏嘘。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大家都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议论,谴责,不解,以及谩骂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因为他妈妈是个吸.毒的。
他很有可能跟他妈一样!
女生们喜欢他却又不敢靠近他,只敢小声的议论。
老师们恨他的不争气。
明明是个好苗子,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跟那群坏学生混在一起。
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还没说下课,同学们已经按捺不住,欢呼着冲出了教室。
整个教室都嘈杂了起来。
坐在他前排的男生转过身去,拍了拍他的肩:“南哥,今天放学之后去网吧打游戏吧?”
少年动了动,这才醒了过来,眉眼间带了点倦意,坐直了身子。
他总是把帽子扣在头上,半挡住眉眼,隐约垂下几缕凌乱的发丝,挺拔的鼻梁若隐若现,肤色冷白。
“不去。”
少年总是对人很冷淡,周身都萦绕着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感。
可就是这种气质,偏偏就更招小女生的喜欢。
在几个小女生羞怯的注视下,厉述南拎着书包搭在肩膀上直接往外走。
出了学校,刚才那男生还跟在他的旁边,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递给他:“那今天放学后去哪儿?北屿他们去KTV唱歌了,要不去找他们?”
厉述南低下眼,把烟接过来咬在嘴里。
正准备过马路时,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他的脚步突然就停住。
旁边的男生注意到了,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隔着十米远,校门的另一边。
女孩穿着校服,绑了一个马尾,手上拎着一个书包,简简单单的校服都被她穿得格外有漂亮气质。
她两边张望着,像是在等车。
男生傻傻的盯着哪个方向,随口道:“是校花哦,真的长得好漂亮,是吧南哥。”
“听说家里很有钱,也是啦,看这气质,穷人家应该也养不出来。”
“还听说会弹钢琴,会跳舞,学习成绩又好,隔壁好多男生都喜欢她。”
“哦,我忘了,南哥你脸盲,应该不认识她。”
“……”
说出去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男生回头看了一眼。
厉述南还看着那些方向,只是那双桃花眼幽深,带了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一向都脸盲,同班三年都未必能记得住任何一个女生。
可那个女孩他见过。
可自从那天雨夜里的一眼之后。
他就记住了那样的一张脸。
记住了,她弯下身时,那双仿佛坠着光的眼睛。
清澈无比。
没有害怕、没有厌恶、没有嫌弃。
不带着任何的目的,仅仅是无心的一个善意之举。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女孩转头望了过来。
厉述南的手指一顿,心脏突然紧了一下,略显狼狈的转开了视线。
旁边的人还在说些什么,他也没有再听,大步走过街道,消失在女孩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但那女孩太过干净。
干净到和他泾渭分明,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世界里会突然闯进了那样一个影子。
他刻意忽略,试图将自己的世界纠正,回到原来的轨道。
但很奇怪,人越是想逃避什么,现实总是会让他避无可避。
从那天之后,他总是可以看到她。
在学校门口,她家的司机会开车来接她回家。
她从来也不乱走动,放学之后就乖乖回家。
每次表彰大会时,总是会听到她的名字。
她会作为优秀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被很多人喜欢。
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两个梨窝,干净又纯粹。
两年的时间,老师都已经彻底放弃了他。
其他人见到他都会绕道走。
他们或许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可免不了会在背地里议论。
那天经过学校洗手间时,厉述南就听到里面的对话。
“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再厉害他妈也是个吸.毒的,那个纹身的还和他做朋友,抢了我们家的生意。昨天有警察去封了他们的店,说是涉嫌违规,就是我举报的,我厉害不?”
如果他没有听到的话,他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要是他听到了,他从来也不怕惹事。
当天晚上厉述南就带人砸了他家的店。
后来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他就被学校通报批评。
当着全校同学的面。
也包括她。
那天,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就站在离他不远五米开外。
和另外一个成绩优秀的女生。
校长在台上口若悬河的公布着他的恶行。
少年脸上带着伤,却毫不在意,一副早已经习惯了的模样。
其实,他只是在听她说话而已。
她旁边的女生明显听说过他的事迹,语气带了点厌恶:“像他这种人,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学校。”
“听说他经常打架,还和外面的混子混在一起,他妈妈还是个吸.毒的,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厉述南从来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可他在乎她的想法。
头一次,不想自己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她的旁边。
狼狈而又腐烂,像是深陷在淤泥中的野兽。
觉得自己肮脏,甚至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直到他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女孩的声音轻而软,音调不大,却格外清晰。
“你们没有了解过他,只是听到外面以讹传讹,为什么要给人家下定义?”
“而且,关于他母亲吸.毒这件事,你们也没有亲眼见过,就不要随便散播谣言了。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和他母亲一样,验血也能验出来的啊,学校会不知道吗?你们在担心什么啊?”
她的语调很平静,并没有在为他申辩什么,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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