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鸳鸯的簪子,是一双、是一对。可母亲的簪子就别在她的头上,那地上的那支银簪又会是谁的?它的主人会是谁可想而知,但他拒绝回忆起那个人。
沈缙感觉浑身的血液涌向大脑,眼前的一切变得陌生而茫然。记忆中的气息扑面而来,年轻的女人抱着木柴生火做饭,烟熏得她眼泪直流,却还要哄着床上哇哇大哭的孩子;她背着男孩,佝偻着身子,艰难地拉扯着渔网,海浪袭来,她一个趔趄摔倒在船板上,男孩咯咯地笑,她却慌张地把男孩抱进怀里看他有没有摔伤;她在昏暗的油灯下眯着眼做针线活,她眼中布满血丝,手上满是老茧,她不慎把针头刺入了自己的手指,却连大气都不敢喘,她回头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孩,疲倦的笑了。
她笑起来那么美,是如此的美丽与温柔,与这样的女孩相爱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本应有一个男人与她一起撑起这个家,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辈子,只要有那个男人在,再苦、再累她都心甘情愿。她从来不想过什么奢侈的生活,她只想同她爱的那个男人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终老,却无遗憾。可那个男人抛下了她,那个男人花言巧语地对她说,他会出人头地,他会带她过上上等人的生活,那个男人不顾她的泪水与劝阻扬长而去,竟然还说是为了他的什么追求,真是可笑。
沈缙恨自己曾经的胡搅蛮缠,恨自己当时年幼无知,他恨那个男人,恨他抛下了母亲,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宁愿相信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不,是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那根银簪就在他的面前,他对它是那样的熟悉。不,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或者类似这样的簪子还有很多,那个男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早就已经死在了天涯海角,真可笑,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那个男人怎么能够与这位将军相比?
恍惚中,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孩子,你母亲还好么?
我的母亲?她死去了,早就死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停止了呼吸,她的死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
孩子,我爱你们,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们。
真可笑,你还是当年那么虚伪,你还敢讲什么爱,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母亲和我艰难度日时你在哪,我们在夹缝中苟且的活命,你却在花天酒地,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孩子,有些事父亲也不愿让它发生,但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总会有太多遗憾。
住口,你是谁的父亲!我没有父亲,也不用你在这里对我说教!
孩子,我对不起你们,但为了你们,我只能离开。
记忆的空白仿佛被绘上了油彩,男人捧着女人的面颊,女人挺着大肚子痛哭流涕,男人却终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屋外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中的弯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男人半跪在铜面人的脚下,铜面人低头瞧着他,将军,帝王之恩无有二次,若再敢擅自起兵,我们不会手下留情,从此刻开始,我会教你如何效忠帝王。
孩子,父亲犯下了大错,但希望你们母子一切安好。我不会请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爱着你们。
沈缙的目光迷离,木然地看向前方,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敲掉了一块,一下子就空了。沈缙感到自己的头昏昏沉沉,身体有些发软,他原本就处在虚脱的边缘,他实在撑不住了,一头向地面栽去。
意料之外的,并没有碰撞地面所带来的疼痛,沈缙只觉自己好像倒进了一个人怀里,那怀抱,温暖而柔软。他微微睁开双目,面前那人的黄金面具格外耀眼,他试图抵抗,却被那人摘去了长刀,在她怀中动弹不得。
“放轻松。”那人的声音柔软,她说着,轻轻地摘下了自己的黄金面具。
沈缙努力睁大双眼,却已然分不出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面前的人就是秦盈。这个女孩的身影在他的梦中出现了无数次,她的面颊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永远不可能认错她。可她,又与皇门十将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碰他!离他远一点!”将军嘶吼,他披头散发,握着佩刀挣扎着站起身,却早已血流满地。
女孩眼中的暴戾一闪而过,她单手搂着沈缙,另一只手一把握住刺穿将军胸膛长剑的剑柄。她缓缓地拧动手腕,剑锋在将军的胸前撕扯出一个大洞,她轻声骂道:“叛徒。”
鲜血从将军的胸腔中喷涌而出,他满口血沫,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他看着沈缙,泪水顺着眼角淌下,生命终于从他的体内流失殆尽,他倒在地上,不再呼吸。
女孩怀抱着沈缙坐到大殿的宝座上,掏出绢帕轻轻擦拭沈缙的面颊,他取下沈缙头上的簪子,替他整理好头发,她看着沈缙,轻轻叹了口气。
“玄将军,人已带到。”戴着半金面和银面的两个人施礼,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跪着面无血色的李林韵。
“你让我们替你蒙羞。”女孩看着地上那个颤抖的人形,声音冰冷。
“林韵罪大恶极,只求速死。”李林韵跪在地上,气若游丝。
“行刑。”女孩道。
“是。”银面人手起刀落,血光崩现,李林韵颈首分离。
女孩抚摸着沈缙的面颊,轻声叹道:“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呢,他只是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我将会与他比武,到时你们奏禀帝王,请帝王及诸家亲王前来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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