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曙色初上,姬丹木然坐起,看见了塌前侍女惊恐无比的眼神。
正要发作,姬丹却骤然愣怔于侍女身后的六尺铜镜之中,只见原本乌黑的发色居然变得霜白。
他不可置信的诺步上前,一把推开侍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几乎不敢相信。
铜镜中,白楞楞的头发下的双眼同样愣视着自己。
姬丹随即才知道,这一次,虽然有老父亲给自己兜底,但是,燕国沦落到今日,樊於期的背叛,让他心底是何等的沉痛。
这些东西,骗得了王座上的姬喜,满朝文武,唯独骗不了他自己。
门外的秦舞阳走了进来。
看了看姬丹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姬丹挥了挥手,表示不必惊讶。
秦舞阳这才说道:“太子,准备好了。”
姬丹沉痛点头,道:“就按计划去做吧。”
随后。
姬丹以燕王喜的名义,下书朝野,让继承及整个燕国都知道了一个消息,上卿荆轲为天下赴义,大燕举国服丧,以彰烈士志节,王书颁行三日,燕国城乡触目皆白,过人愤激流涕大呼复仇之声几乎淹没了蓟城。
姬丹,秦舞阳,宋如意乘势而上,立即下令各郡县征发义勇,入军抗秦。
此次,整个易水之东,居然神奇的集结了哀兵十万。
不错。
姬丹以荆轲之事,组建了四十万哀兵。
燕秦两国纷纷屯兵于易水东西之地,秦国集结于中山,将整个易水西面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杨端和,李信,王翦和一班大将已然聚集在幕府之中。
王翦首先道:“上将军已任本将为此次伐燕主帅,相关战事,还请诸位齐心协力,如何攻燕,诸位大可畅所欲言。”
等道王翦话音一落,李信便说道:“将帅,燕国利令智昏,居然调集举国兵马于易水于我秦军会战,以末将来看,此举恰好正是我军一战定北的大好时机,然而,末将以为,既然要一战定国,那必然要出其不意,末将愿为先锋,夜袭易水大营,此举虽不能一举覆灭燕军,但燕军慌乱之下,必然后退至涞水西,以作保全能战的兵力,到时,我秦军便可一举占据易水上谷等地,便立于不败之地,燕国则乱,后续,两战三战,我大秦锐士,便可轻易破敌,拿下燕国,是以,第一战最为关键。”
杨端和问道:“李将军之计,虽未尝不可,但本将却以为颇为冒险,如今上谷易水,必然已被燕军严加防范,虽秦燕各有四十万大军,但是,秦虽气盛,但燕国却有地利而补不足,相较而言,孰胜孰败,难以预料,倘若将军夜袭不能建功,不仅不能击退燕军,哪怕是自己也要落入敌军腹地,实乃过于兵行险着。”
李信却说道:“杨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本将安能不知,不过,在本将来看,燕军虽有四十万,亦有山川地利,但绝不敢真的我军峡谷对战,其实山川阵势看似天衣无缝,实则破绽重重。”
“哦?这是为何?”王翦不由疑惑的看去。
李信说道:“其一,燕国,兵马号称四十万,然而,在李信看来,实则这四十万兵马,一无统兵大将,二无实战演练,三无坚甲利器,四无丰厚粮草,而此四点,我秦国皆远胜燕国,此间差异,莫非燕国不知?”
一时间。
帐内经过李信这么一说。
纷纷点头赞许。
李信接着说道:“其二,燕国以荆轲名义,激起民愤以抗秦,广募义勇以强军,然而,为何燕军要延至深秋以会战?实则欲在战败之后逃入辽东,使我军不能在风雪严寒之季追歼而已,未战而先谋退路,其心之虚已然可见,如此一看,这四十万大军,不就是四十万惊弓之鸟?那姬丹为贵胄公子,于我秦王相比,好似一未经战阵的羸弱公子,却被燕国指定为主帅,不足虑也,有此两点,一个出其不意,燕军必惝恍而逃。”
幕府众将听完。
纷纷表示在理,王翦笑道:“这姬丹以此刻之仇激励战心,何其之蠢。”
辛胜亦道:“国家危亡而不计,却以一刺客之死为明目大张仇恨,公仇还是私恨!以刺客激励将士,战国以来,从未所见,我亦不知这姬丹到底如何去想。”
一时,幕府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王贲忽然说道:“此为哀兵,太子丹之所以如此做,便是想要一支哀兵,此乃险中求胜,不言战局,但言此一点,燕国还是做到了。”
王翦眉头一皱,问道:“贲儿,我军有四胜,纵使燕军有此一胜,以你的意思,似乎不赞同我军一战夜袭?”
王贲忽然道:“或许,诸位都忘记了一件事。”
“何事?”
王贲道:“至王贲跟随武侯以来,武侯谋算如斯,可谓丝丝入扣,断然没有让敌国占了便宜的道理,就连在做诸位,都知,燕国之心虚,为何?乃是因为其退入辽东,辽东更有长白关,燕国即便失去现在的土地,有长白关坚守,大可征服高句丽,朝鲜等地,便可整军肃马,在做收复失地,秦国即便得了蓟城,又何来安定可言?难道,上将军让燕国去建长白关,真的是为了燕国吗?”
王贲的一句话,无疑是提醒了众位一个巨大的疑团。
燕国凭什么敢和秦国打,不就是有了不败的退路,而且,这个退路还是武侯告诉的,武侯会如此让人占便宜?他们是在无法相信啊。
王翦不由点头,重新恢复了此前的疑惑,问道:“贲儿,你的意思,武侯莫非有其他的打算。”
李信忽然说道:“末将明白了。”
众人看去。
李信说道:“武侯让燕国修建长白关,不就是为了今日?”
“何解?”
李信接着说道:“易水乃是狭路,狭路相逢勇者胜,秦为征讨燕国,乃是讨伐不义,燕国为一刺客,乃便落入下层,其心必然不坚,然则,在加上燕国有退路,秦国无退路,这长白关,虽看似坚关雄塞,但无疑摧毁了燕军必死之心啊。”
众人纷纷觉得有理。
如果没有这个长白管,燕国在亡国的情况下,必然会是殊死一战,然而现在,明明有退路,为何还要死战。
王贲摇头,说道:“末将却以为,李将军所言非全谋。”
王贲道:“我秦国立国以来,但凡出动三十万大军,皆以灭国而论,如今,中山之地陈兵四十万,上将军必然是要灭燕的,若是如此,长白关只是起到替我秦国泯灭燕军的抗敌之心,未灭也太局限于眼前,以王贲对上将军的了解,其必然还有大用,如此一看,那易水之战,肯定是无法灭燕!王贲以为,灭燕,还要从长计议。”
幕府之中。
一干年轻的将军纷纷陷入沉思。
对啊,上将军要灭燕国,可是燕国的长白关又是上将军让燕国修的,难道这其中有隐秘?
王翦道:“王贲,那易水之战,如何行事?”
王贲早就想好了回答,立刻便说:“父帅,诸位将军,燕国本是弱势,而今主动陈兵四十万,可见其急于求战,然而,此中必有机谋!燕军谋划不明,我军灭燕,就说这易水便无必胜的成算,可是,就如今来看,即将大雪,似乎是逼得我军主动攻打燕国,看似大好的战机,如果不加以利用,稍纵即逝,何以如此?今秋不能灭燕,燕国便有了喘息之机稳定国势,到时,其便会死灰复燃,为此,灭燕之战,当分为两部分,其一为易水之战,其二才为定北之战,不可一概而论,而易水之战,重点便在破解燕之图谋,不可顺其心而攻打,否则,必入其瓮中,一旦出现死伤,秦军士气必然瓦解,等明白了燕军的图谋,才能定下战法。”
王贲和李信的性格迥异。
加上王贲灭了魏国,如今,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思天马行空,行为不知轻重的小将,早已是名声赫赫的大将之才。
此番所言,让人觉得其稳中求胜。
王翦笑道:“吾儿所言,甚得父亲欣慰!”
李信虽未说话,但也是拱手表示敬佩。
分为两战,其中一战,是易水之战,这第二战,必然是长白关和蓟城之战。
众人议论之间。
只见,帐外一阵拍手。
苏劫道:“王贲所言,也深得本侯之意!”
众人闻之,纷纷起立,“末将等参见上将军。”
苏劫摆了摆手,对着王翦说道:“诚如王贲所言,此战为两战之地,王翦你是易水之战的主帅,本侯此来,乃是为了灭燕而来,这里的军务,既然交给了你,本侯就不便插手,本侯旁听,尔等自行会议。”
说完,苏劫便独自来到了幕府一边的案几,示意众人继续。
众人不由神色骇然,纷纷相互看去。
果然,这长白关有鬼啊,绝对不是他们想到的这么简单,也绝对不是燕国君臣想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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