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暄这一手算耍诈吗?
当然不算,这只是赌术高超,绝不是出千耍诈。
魏大爷愿赌服输,对赵暄也心服口服,看着那肮脏带笑的脸,不由就关切地问他是何地人氏,如何会在此地?
赵暄当然也不可能真缠着魏大爷脱衣服,见好就收,钱袋固然不能归还,其他的倒也无所谓。
他没报家门,只说自己是个逃人,现在落籍燕西村,一身赌术是跟一个前辈高人学的,此次来府城是陪一位家中挚友来应试---他特意没说明白是府试还是乡试,意思也是在暗暗提醒魏大爷,我可不是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逃人,我朋友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哦!
魏大爷对他那个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抬头看看天色,欣然道:“天色尚早,高郎君若是无事,可愿随我去一处好玩的地方啊?”
赵暄警醒地看着他,想要摇头拒绝,但看周遭虎视眈眈的衙役,只能试探着问:“魏大爷,小的能说不去吗?”
魏大爷很和蔼地将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眯起三角眼道:“你说呢?”
赵暄顿时哭丧脸,低着头拿出钱袋,高举过头顶:“魏大爷,钱袋还您,小的跟公门中人玩不起啊!”
魏大爷冷哼一声,却不接钱袋,挥手让王捕头带人走远些,然后附耳低语道:“也不瞒你,我下午有一场很重要的宴会,那里有几个人我看着很不爽利,你若能帮我出口恶气,宴会上赢得钱全归你不说,我还可以额外再答应你一件事!”
“真的?”赵暄狐疑地抬起头,见王捕头都走远了些但还是警戒地看着四周,不由问道:“敢问魏大爷,您是何人?”
魏大爷板起脸:“怎么,信不过我?”
赵暄连连摆手:“不是信不过魏大爷,看您有捕头护卫,想必在公门中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只是,我总得知道自己在为谁赢钱吧?”
魏大爷又一次拍赵暄的肩膀:“小子,你其实想问我要你赢谁吧?还没出马就想着退路了?”
赵暄赧然一笑,哈腰拱手道:“魏大爷慧眼如炬,小的只是个跑江湖的手艺人,惹不起官上各位老爷,承蒙魏大爷抬爱,让小的能为您效劳,可人活一世总有个念想,就算死,也得让小的死个明白不是?!”
魏大爷这次是真的用心在打量这个口齿清楚,说话有条理的小年轻了,还仔细地打量了好几遍。
要知道,在这读书就算高人一等的古代社会,百分之九十的人都目不识丁,能把事说明白就实属不易,更何况这种引经据典,条理分明的话了。
“跑江湖……嘿,你这‘江湖’二字的典故倒是用的贴切别致。”
魏大爷那特别的眼神,打量的赵暄心里直发毛,但他不敢抬头,只能继续低头哈腰,作出一副谦卑姿态。
半晌,才听魏大爷用浑厚的声音道:“放心,你若真能帮本府出了这口恶气,漫说在燕州府没人敢动得了你,就算去了上京,本府也能保你平安无事!”
“谢魏大……”
赵暄心头一震,致谢的话头顿时掐断。
“本府”?赵暄虽然不读书,可也知道这个称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在燕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能用这个称谓的还有谁?
赵暄愕然抬头,就见三角眼魏大爷一副官威凛凛的派头站在那里,冲他嘿嘿一乐。
额地亲娘咧,这魏大爷还真是爷啊,还是一位官老爷,燕州府最大的官啊!
洪礼忠对王易譬说燕州府的时候,赵暄可就在旁边听着。这位魏大爷,难道就是那人称天高三尺的燕州府府尹,魏易魏师道?
……
“噗!”王易听到这里,瞬间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胡安和六哥儿早就听傻了,筷子上夹着吃食却忘记放进嘴里。
“我当时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后,就跟你们这表情一模一样。”赵暄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
“撩咋咧,真是魏府台?”王易急急问。
赵暄随手塞一口吃食进嘴里,含混地道:“那还有假,他们还在楼上的天音阁看歌舞呢,我完成了任务,就准备回,却没想一出门就撞见你们了。”
“你真的拿走了所有钱?”胡安急急道。
赵暄撇撇嘴,无奈地说:“我也想啊,可我又不是嫌自己活太长……我只拿了一点,剩下的都给府尊留下了。”
六哥儿无比羡慕地叹了口气:“一点就有一百两,啧啧,真是府城多豪富啊!”
赵暄面露不满,偷眼看门是紧掩的,这才压低声音说:“赌桌上我赢了近万两白银,他才分我一百,真是抠门。”
万,万两?
胡安今晚吃的惊比任何时候都多,多到此刻听见这个天文数字心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只是木然地夹菜,两眼无神地塞进嘴里大嚼,问他什么味道,却是说不出来。
六哥儿也受够了,今晚听到的事情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别说万两,之前的百两就已经让他如听天书,此刻根本不敢搭腔,生怕赵暄再冒出什么骇人之语来。
王易皱起眉头,在这个仙颐阁扫视一圈,才道:“魏……府台叫你跟谁赌?赢谁的钱?”
赵暄嘿嘿一笑,附耳过来低声道:“其实主要是跟府城的那几个豪商赌,不过他要我赢一个姓裴的钱。”
裴?
王易心里一动,似乎听洪礼忠说起过一个姓裴的,打眼看向赵暄,赵暄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不错,就是洪山长说的燕山卫总督裴荣裴元庆。”
“另外,宴会上还有一个人你肯定认识……你的坐师李来!”
王易紧皱的眉头一松,瞬间有些明白了些什么。
“李县尊当上军从官了?”
赵暄点点头:“嗯,人家现在是李抚军咧!”
替天子安抚军心的军从官,便叫“抚军”,也可以叫“安抚”。
这场在醉仙楼举办的宴会,其实是欢迎李抚军的接风宴。组织机构是燕州府府衙,参与者是府城的七八个富商,当然也可以叫他们是军商---专门做军队生意的商人。
接风宴酒酣耳热之际,叫上伶妓进行歌舞表演,同时组一个关扑比赛进行娱乐,可谓正常至极。
但军商们都懂,所谓关扑娱乐,不过就是叫他们送钱!
当然了,身为燕州府文武头面人物,魏府台和裴督帅都不可能亲自下场关扑,所以就必须要有人代为参加。魏府台派出的就是“赌神高进”和换了便装的王琛王捕头。
按照以往的惯例,今晚的主角应该是李抚军,输钱也应该输给李抚军派来的代理人书办吕轻侯。至于裴督和魏府台的人都要赢,但不能赢太多。
可是这个“高郎君“居然大杀四方,把赌桌上的钱都赢走了……这不合规矩啊?!军商们有点懵,不得已,只得赶紧宣布中场休息,等会继续。
说是中场休息,但任谁都知道,一时间这些军商根本凑不出更多赌本,今晚的关扑也就算结束了。既然结束,赵暄也打算告辞---至于宴会主场他也没资格参加,便打算直接走人。
临走前,王琛对他说,府台给他一百两作为今晚的劳务费。赵暄却之不恭,只能欣然笑纳。一百两,合计也不过七八斤,赵暄塞进腰间的钱袋,施施然地往外走---他一点都不担心魏府台卸磨杀驴,因为这种宴会以后肯定还有,魏府台只要脑子不傻,就绝不可能放着他这么个人才不用,卸磨杀驴也要等磨完了再说啊!
赵暄拍拍屁股准备回家,岂料在门口就碰见了准备来喝花酒的王易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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