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过九重城关,我座下马正酣,
看那轻飘飘的衣摆,趁擦肩把裙掀。
踏遍三江六岸,借刀光做船帆,
任露水浸透了短衫,大盗睥睨四野。
枕风宿雪多年,我与虎谋早餐,
拎着钓叟的鱼弦,问卧龙几两钱。
蜀中大雨连绵,关外横尸遍野,
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
谈花饮月赋闲,这春宵艳阳天,
待到梦醒时分睁眼,铁甲寒意凛冽。
夙愿只隔一箭,故乡近似天边。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算不上短。对农户来说不过是三次秋收;对武人来说,不过是多了些熟练手脚功夫的时间;对商贾巨栗来说,不过是几次买卖的时间。
然而这三年对于连山边境的将士们来说,每一日都如同度日如年。
草原上的雪灾还在持续,更多的牛、羊、马,死在了雪灾之下,亦有更多的北蒙人死在了雪灾之下。
这也加剧了北蒙人对入主中原取唐国而带之的信念,北蒙单于亲率领三十万北蒙大军进取连山防线。
这三年来曾三次差点撬开连山防线,镇北大将军林光远更是在第三次北蒙大军进攻时,身受重伤,卧床不起。
若不是唐军多次派奇兵袭扰北蒙人的后方,切断粮草供应,导致北蒙人的进攻势头大减,此时四十万北蒙大军已突破连山防线,直取而入,将整个唐国覆灭。
清晨,
一缕初阳透过帐篷的窗口照射进来,将帐篷内的一切照得纤毫毕露。
一个木质的兵器架上,只摆放着两口通体漆黑的横刀,从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将兵器架的斜影拉得老长。在斜影的前方是一张矮床。
矮床之上躺着一个披甲的青年汉子,被打磨得光滑的甲叶发出森森寒光。
初阳不但照射在了铠甲上,亦是照射在了这人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一层被北风吹出来的厚厚的死皮。右边脸颊上更是有着一道三寸来长的疤痕,疤痕之上还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
突然,这人的眼皮跳动两下,睁开了双眼,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却遮掩不了原本的明亮。
他从床上坐起来,双眼警惕的四下扫过,见此地是自己熟悉的帐篷,这才心下放松。
他轻声低喃道:“三年了……距离盗爷的夙愿却依旧遥不可及……”
似眼前又浮现出一道红色的倩影,大盗眼中闪过一丝晃神。“姑娘……盗爷这次怕是要食言了……”
“咵咵……”
一位偏将推开帐篷的布帘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甲叶发出“咵咵”的声响,他来到大盗的床前,见大盗已经醒来,便道:“大哥你醒了?怎地不多睡几个时辰?”
大盗的声音沙哑,似久未开口之人一般,他道:“如今正值紧急时刻,大哥又怎地睡得安稳。”
他语气一转,又道:“大将军情况如何?”
大牛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将军已经醒转,不过身子还很虚弱,军中大夫正在设法为将军调理身体。不过……”
大盗问道:“不过如何?有话就直讲,怎地到了军中三年,你还是那副扭扭捏捏的性子。”
大牛担忧道:“大将军此时正召集军中将领去中军大营议事,大牛怕将军的身子支持不住将军如此焦神……”
大盗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道:“军中情况时不我待,倘若军中将士稍有懈怠,那我们身后的唐国百姓定会生灵涂炭。”
言罢,他已下得床去,来到兵器架前,将两口横刀别在自己腰间,回头道:“走吧,我们也去中军大营。”
大牛欲言又止,道:“大哥……你的身子……”
大盗头也未回,道:“无碍!军情紧急!”
大牛无奈跟上,出了帐篷,外面便有两个值营的士兵,见两人出来,立即身子一正,目露恭敬之意。
夏日炎炎,虽是清晨,阳光也带着一丝毒辣辣的味道。
一顶顶泛黄的帐篷依次坐落在连山的山脚之下,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头,旗帜在旗杆顶上随风飘扬,发出咧咧作响的声音。
更远处便是横亘在草原与北原府边境的连山。
营地中不时有一列列穿着铠甲,双手斜拿长枪的士兵走过。
大牛紧跟在大盗身后,落下半个身位,脚步竟保持惊人的一致,不会快上一分,也不会慢上一分。就连身上的铠甲发出的“咵咵”声,也如同一个人发出来的一般。
两刻钟后,两人穿过长长的营地,终于是来到了中军大营。
大营门口十余个士兵分两排站立,每一人间隔三尺,左手扶着刀柄,如一杆标枪直立。
两人并未耽搁,直接拉开布帘,走进了大营之中。
此时大营中已有十数位军中将领,这些将领正坐在位置上攀耳交谈,在这些人的身后,则站着十数位各自的副将。
这些皆是镇北军中,左右先锋营,重骑,步卒,哨骑等将领。
众人见两人走进来,皆是神色一正,连忙闭嘴不言,对大盗拱手。
“见过副将!”
大盗点头回应,道:“大将军还未来吗?”
左军先锋道:“禀副将,大将军派人前来召末将等人来中军大营,却并未看见大将军。”
大盗在左首位置坐下,回过头双眼四顾,经历三年军旅生涯,他身上吊儿郎当的痞气尽去。
此时他的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一股经历过厮杀的肃杀之气。双目如刀,凡是与他目光对上的人,皆是将目光移开,不敢与其对视。
见众人如此反应,大盗这才沉着道:“既然大将军有召,我们等着便是。”
众将领皆点头应是,随着众人的话音落下,大营中陷入了寂静,似落针可闻。
大盗初入北军之时,被大将军林光远任命为副将,这些将领当时对此质疑不已,但经过三年来大小数十场战役,大盗已经让这些军中杀才无不对他心服口服。
营中的气氛愈来愈重,一些将领更是觉得口干舌燥,但目光与左首位置上的大盗对视后,又立马正襟危坐。
好在这种气氛持续不长,大营的布帘再次被拉开,林光远被几个士兵搀扶着走了进来。
众人赶紧起身,齐声道:“将军!”
林光远被搀扶在主位上坐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他的身子很虚弱,面色苍白如纸,白发已生满头顶,就连颌下的三寸胡须也被岁月染得雪白。
然而他坐在那里,却如同一座大山般沉稳厚重,身躯坐得笔直。
见众人坐下后,他才开口道:“今日本将召各位将领前来,亦有大事与各位交代。”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便咳嗽不止,这一咳嗽,他的身子看起来就更加虚弱了。
大盗连忙道:“将军有事还请吩咐,我等定当领命。”
林光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将目光在众将领身上扫过,道:“老夫身受重伤,身体匮乏,已无精力在操持军中事物,故老夫在此将大将军一职让副将代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将闻言,皆是心中一惊,如此情况却也在预料之中,并未质疑。
右先锋道:“大将军当保重身子要紧,既已让副将暂代大将军一职,末将等人定当齐心辅佐副将。”
哨骑营将领也道:“右先锋所言极是,大将军因多保重身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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