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铳的硝烟味儿十分浓重,好在已是下半夜了,夜风薄凉薄凉的,频频拂过院墙上空,院内的空气,很快就又变得清新冷冽起来。
火把哔剥作响,院内忽明忽暗、影影绰绰。陈府家丁端着枪,全神贯注地警戒着,保甲队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稍动,生怕引来杀人身之祸。
谢宇钲行近陈清华身边,小声提醒道:
“清华兄,这李大牙暗通土匪,罪有应得!但由此也可见,保甲队问题不小,现在,必须马上对保甲队进行整顿!”
陈清华惊魂粗定,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脸上却愈发显得尴尬。
他自小在外读书,对乡村的诸般事务十分陌生。加上这保甲队,又是在他出国之后组建,所以,他现下根本不了解这保甲队的情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两眼一摸黑。
此刻,保甲队员们散落院内各处,一个个都低眉顺眼,对李大牙被杀,并无一人显出半分忿恨之色。这李大牙有同伙么?如果有,那该如何揪出他们呢?
而且,这保甲队十多个人,如今都在现场,只漏了一个保长王家贵。这王家贵,受邀参加陈家的晚宴,喝得醉熏熏的,早回家睡觉去了。
换句话说,这王家贵若不是喝醉睡觉了,那么现在这档子事,他到底是会出言阻止呢?还是跟着一道前来?
这保甲队,实在已经烂透了......陈清华脑里急速转动着。
此时,院内众人,还震慑于特派员悍然出手的余波中。
四乡八里,凶名在外的李大牙,居然就这么被打死了。这特派员,看上去斯斯文文,怎地出手却如此凶狠。
只有那牛二最先回过神来,抢到李大牙尸体旁边,蹲下翻看了一会,然后起身抬脚,狠狠地踢着,骂道:“畜牲,敢对大少爷不敬!可不是找死么?”说着,“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李大牙尸身上。
这时,陈府管家已闻讯赶到,问清楚因由后,心下暗叫不妙:虽说李大牙平日为非作歹,今儿又企图劫持大少爷,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但怕就怕人言可畏:这大少爷出国之前,便以好管闲事出名,这留学归来不久,又对同村人骤然痛下杀手。从长远来看,这种风评,对大少爷并无半点益处。
现在,自家少爷实不宜再出面,大包大揽了。
嗯,眼前这南京来的既是国府特派员,莫如就请他来收拾保甲队。
此时却见那国府干员蹲在李大牙尸身前,搜着什么,一时管家也没多想,上前一步拱手为礼,语气诚恳地大声说:
“特派员先生,这李大牙向来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现在又暗通土匪,意图行凶杀人,今天有这下场,实在是罪有应得......嗯,谢先生是国府干员,为民执法,天经地义,眼前这事如何处置,还请给个章程!我们好遵照办理!”
谢宇钲一心要找到李大牙那把左轮手枪,但找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此时听了管家的话,心中一动,回礼道:“老先生有命,晚辈自当遵从!”
说着,他便转身站上台阶,脸不红心不跳地大言炎炎,声音愈来愈严厉:“这李大牙死有余辜!他已被本特派员就地正法!但今天这事,也暴露出我们青螺村保甲队,存在着大问题。不但不能够保境安民,而且还成了害人吃人的流氓队,恶霸队。再不严加整顿,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本特派员命令你们,马上将手里武器交上来!全部进行登记造册,然后再一一重新发放。”
谢宇钲一边说,一边拽过旁边的家丁队长刘头,朝院中一努嘴,并在他的肩头上一拍一推。
刘头刚才就见谢宇钲一边大声训话,一边频频朝自己递眼色,只是一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此时被谢宇钲这么一拍一推,又听了他最后一句话,终于恍然大悟,慌里慌张地将手里的快枪端起,指向保甲队员们,喝道:“快,快将手中的家伙交上来......你,你,还有你,狗蛋,你们两个的刀也交上来,快点!”
家丁们有样学样,纷纷端起枪,威逼着众保甲队员一一缴械。不一会儿,保甲队的武器就集中在台阶前,谢宇钲拿眼一扫,计有土铳七把,大刀五把,梭镖六支。
谢宇钲吩咐完毕,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电,久久扫视着院内,那些獐头鼠目的保甲队员们纷纷躲避他的目光。这当儿,忽地牛二的声音在地面响起:“刘头,你、你行行好,这、这可不能收。”
闻声看去,只见牛二搂着李大牙那柄左轮,在地下打滚,躲避着家丁队长跃跃欲试的手,以免他将这枪收缴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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