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子时运不济,落到眼下这步田地。本想着也老大不小了,看看能否跟你家女先生多多亲近下,要是相互谈得来,劳子也就在这乡下地方生根发芽,开枝散叶,一辈子帮你骆家打拼,又有什么打紧?
劳子出身黄浦,也算文武双全,难道,还辱没你们骆家了?
现下好嘛,袁特派员带来了南昌行营军令,督促地方靖卫团,尽快组织对山里的红字头,进行围剿……在这节骨眼上,你冷水坑骆家,竟然让纠云寨一帮土匪给端了……既然看不上劳子,凡事对劳子留着一手,那你就自己跟自己玩去吧,劳子得空,还是先去跟国府来的小师弟唠嗑唠嗑,看看他是个什么意见,那才是正经。
思忖之间,绑腿很快打好,谭楚穿上军装,系好武装带,从墙上取下匣子枪,往肩上一挂,然后左手就敲击着匣子枪的木套外壳,低声地哼了起来: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谭楚哼着小调,出了房间,脚跟一勾,啪嗒一声,身后的房门就关上了。
四面打量下,见四角的碉楼上的团丁正在换岗,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五成***头接耳,时不时看看骆团总的住的那个房间。
那骆大小姐骑来的那匹马,现正系在骆团总卧房前的桃树下。许是饿了,只见它甩着尾巴,弹踢着四蹄,不住地伸长脖子,去啃食地面寥寥的几丛浅草。
谭楚的目光落到对面的的走廊上,一道门前立着一个头戴钢盔、脚蹬皮靴,荷枪实弹哨兵,那就是从南昌行营来的袁特派员下榻的房间。
这袁特派员出身名门,只二十五六年纪,便已在常委员长的侍从室任职,这一次来赣西南,是奉了委员长的指令,组织协调赣湘两省六县的民团,加紧对山里“红字头”余部的进剿,以靖地方,早日还百姓安宁。
想起那年轻刚毅的袁特派员,对自己礼敬有加的场景,谭楚嘴角就不由得浮起一道弧线。
毕竟是黄浦同学,天下只有一所黄浦。
谭楚越想心思就越活络起来,忽然他板起了脸,将上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连风纪扣都扣得严严实实,然后一个转身,甩开膀子,迈着正步,向走廊尽头的扶梯行去。
隔壁房间里,他那几个兄弟正边收拾,一边叨咕:
“听哪,谭头刚才在哼曲儿呢,今儿这唱的是哪一出呀。”
“娘的,谁见到我那半包老炮台了?”
“哪一出?《失空斩》哪,平时听戏,你那眼珠子就恨不得黏在那刀马旦身上,一样花钱,几时真听过戏呀?”
“嘛的,得了吧,你要想抽烟,就直说。你那包老炮台,旧年就抽完了。”
“哥几个,还别说,汤泉茶酒馆那刀马旦儿那脸蛋身段,硬是要得。”
“咦,都别吵吵,你们听,谭头在走正步哩。又在拽他那黄浦的皮儿啰……啧啧,天下只有一所黄浦。”
“可不是嘛,今儿又是哼曲,又走正步的,我敢说,他不是要使什么坏水,就是要作妖……”
“谭头作妖我喜欢,他作一次妖,哥几个的腰包就会更鼓一点。”
“对呀,我就巴不得他经常作一作,最好作个大的,大家都升官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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