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大殿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大慈大悲的‘圣母’终于显圣了,给我汝南百姓送来‘圣水’,这‘圣水’包治百病。汝等服用后药到病除,鄙寺分文不取,如果治不好病,汝等可自行离去,不必再相信我‘圣姑’的话。如若服用‘圣水’后病体康复,还望众位能够成为我‘白衣社’的信徒。我‘白衣社’今后大开善门,广结善缘,凡心诚者一律接纳。加入本社后可受到‘圣母’的保佑,百病不侵,永保平安。现在汝等可以服用圣水了,服用后先回家休息,第二天再来领取‘圣水’。连服三日,即可病愈。”众人顶礼膜拜,高呼“圣母万岁,圣姑英明。”然后四散领取“圣水”。
秦轾轩和张西和随着众人散开,只见寺内寺外到处都摆满了大缸。大缸里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二人一闻就知道这是他们共同开的方子,是专门用来治疗疟疾的。可是蔡中山和“圣姑”却说是“圣水”,不知是何道理。
这时寺里寺外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来领“圣水”的百姓。秦轾轩蓦然回首,看见尚之琳正站在灯火阑珊处凝望着自己。尚之琳看到二人,急忙跑了过来,充满歉意地说:“刚才一直在忙着给病人服药,没来得及问询二位,还望多多包涵。”
三人又重新回到秦轾轩住的厢房,萍儿送来饭菜,三人边吃边谈。
秦轾轩道:“今天到这领取‘圣水’的百姓我看不下七八千人,明天还会更多。”尚之琳道:“不瞒二位,这‘圣水’其实就是你们两个开的方子煎的药。只所以称‘圣水’是让老百姓相信这药的力量,同时还有利于我寺广收门徒。二位不会见怪吧?”
秦轾轩和张西和见她实言相告,连忙一摆手道:“不会不会,都是为了救老百姓,怎么会怪呢?这买药的钱还是贵寺出的,我们开个方子能算得了什么?”
三人吃完饭已到深夜,外面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张西和起身告辞,回房间睡了。屋里只剩下了秦轾轩和尚之琳,两人默默坐了很久,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一阵风夹着雨吹进屋里,将灯吹灭了。秦轾轩刚要拿出火镰子打火,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尚之琳已经扑到他的怀中,低声呓语道:“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秦轾轩一阵情迷意乱,紧紧抱住尚之琳向她的唇吻去,尚之琳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这一幸福时刻。
忽然他头脑中浮现出蔡中山和大哥的身影,另外还有李幽兰的身影。慌忙推开尚之琳,拿出火镰子打着了火,屋里顿时一片光亮。秦轾轩把窗户关了,看到尚之琳满脸通红正不知所措,就走到她身边说:“之琳,我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去了。我走后,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同时也要善待中山兄弟。”尚之琳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到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风吹潇竹,雨打梧桐。
两人默默坐了好久,最后尚之琳拿起剪刀剪了一下灯花,抬头凝视着他说:“此地一别,不知还有无相见之日?”
秦轾轩道:“之琳,你不要那么伤感,此地离开州只不过六七百里的路程,说不定哪天我又来看你了。你如果有事也可以去开州找我啊。”尚之琳幽幽地说:“我是不能去看你的,去了我算你的什么人呢?岂不是净给你添麻烦吗?等着你来看我,不知都等到哪一天了?”说完伏在桌上哭了起来,秦轾轩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尚之琳哭了一阵,忽然收起眼泪,强作笑脸道:“你秦三宝诗名远播,明天你就要走了,作一首诗词赠给我好吗?”
秦轾轩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的风雨,若有所思。一会儿拿起笔来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一首词:
临江仙
凄风苦雨春归去,忆当时初遇处,细雨濛濛来时路。烟锁汴都,
幽幽此心谁诉?
纵春风词笔绝好,唯有此情难赋。别后凭栏遥望,借语西风,
与君共江湖。
写完将词交给尚之琳,尚之琳小心翼翼地收起,将它放在一个贴身的香囊里。最后和秦轾轩道别,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轾轩和张西和就早早起来,萍儿送来早餐,二人简单吃了。正在吃饭时,只见蔡中山走了进来。蔡中山走进厢房一抱拳说:“今天二位要走,兄弟我实在是舍不得,真的希望二位能在鄙寺盘亘几日,可惜二位要事在身,本寺也忙着给灾民分发药物。实在是对不住二位了,这里有二百两银子,权且为二位作为路费吧,还望二位不要见笑。”
秦轾轩和张西和婉然拒绝了蔡中山的好意。唤上骡夫,拉着几车药材走出庙门,天空依旧下着濛濛细雨,一行人向着开州方向走去。蔡中山挥手道别,却始终没有见到尚之琳,秦轾轩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秦轾轩心想:“也许尚之琳怕当着蔡中山的面掩饰不住自己伤心,这才故意不来送别的。不知道她此刻在干什么,也许正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失声痛哭,也许站在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凝望着自己。唉!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的影子已经深深印在了我的心坎上。明明知道不能爱她,只能徒增相思和烦恼,可还是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好。”
秦轾轩和张西和带领骡夫赶着车一路前行,很快出了汝南县界,到了上蔡境内,又过了打劫陈宝祯的那片树林,前面不远就是那与尚之琳初次相遇的古庙。想起那夜和尚之琳在古庙中相依而眠,秦轾轩的心一阵颤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忽听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秦轾轩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尚之琳骑马从后面赶来。张西和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种场合应该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便没有停留,领着骡夫继续前行。
尚之琳从马上下来,看着呆若木鸡的秦轾轩,两人凝视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尚之琳将目光转向路边的古庙,秦轾轩也默默看着古庙,两人心里都在想着那夜的初遇。
忽然尚之琳抽出宝剑,秦轾轩一惊,不知她是何意,于是呆呆地看着她。尚之琳忽然从乌黑的秀发上挥剑割下一缕青丝,走到秦轾轩跟前,解下佩剑,和那缕青丝一并交给秦轾轩,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也交给他,双眼含泪道:“这把剑随我多年,赠给你。”说完突然转身上马,拨转马头,“啪”的一鞭,竟然绝尘而去。秦轾轩手捧着宝剑和那缕青丝,默默地注视着离去的尚之琳。尚之琳竟然没有回头,那匹马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秦轾轩的视线里……
秦轾轩收起宝剑,将那缕青丝藏在怀中,展开尚之琳的书信观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词,词牌叫做《蝶恋花》。
细雨濛濛送君还,犹记当日,古庙春雨眠。白河月下意如兰,执手相依人无言。
相识容易别时难,韶光空负,相期知何年?万里云山送归雁,相思楼上玉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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