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学教授,滨河电视台的专家嘉宾,万千观众眼中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又不失诙谐幽默的黄老,竟然说了句平常老百姓根本听不懂的江湖春点,如果董月儿在场的话,怕是要惊掉下巴。所谓春点又叫唇点,也就是天王盖地虎之类的江湖黑话。
方玄机得了黄老的称赞,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嘴上却谦逊低调:“师叔您这是笑话我呢,我那些里大腥(假功夫,嘴把式)的东西,哪儿入得了您的眼?”
“腥加尖赛神仙。”黄老感慨着叹一口气,“现在的年轻人,肯在尖啃(真本事)上下功夫的不多了。”
方玄机人过中年,却被黄茂森称为年轻人,他不但不觉得别扭,反而附和称是:“主要是杵头(钱)来的容易,像老一辈的想治杵(挣钱),杵门子必须得硬(有真功夫),讲究的是平地抠饼,对面拿贼。哪像现在,都用不着见面,打几个电话,就有老一受腥的(肥羊受骗上当)。”
黄茂森摇摇头,随口问起魏学锋的情况:“刚才那老一是个火做?(问魏学锋这头羊,肥不肥?)”不等方玄机接话,黄茂森忽又摆手道,“看我这记性,祖爷年前刚说过,以后不要讲春点,今儿见了小方,一高兴就把这茬儿忘了。”
“我理解他老人家的意思,只是让咱们当着外人不要讲吧?”方玄机才不信黄茂森会忘记祖爷的吩咐,却又一时拿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方玄机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冒个险,他压低了嗓音凑过去:“这话我也就敢当着师叔您的面说,我觉着祖爷这么做,是有点忘了咱们走江湖当相的根本了。”(江湖中人自称相家,管不懂江湖规矩的老百姓叫空子。)
“祖爷这些年一直在谈的就是‘去江湖化’。”黄茂森淡淡地瞟了一眼方玄机,似乎没听出他表白心迹的意思,反而替祖爷解释起来,“尤其是这些春点黑话,被空子们听到,第一反应就是说春点的都是些江湖混子,土匪流氓。”
“老话说,宁舍一锭金,不传一句春!”方玄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他的观点,“像八大快之类的东西可以不要,可要是连春点都不懂了,咱们这些当相的岂不是真成了街头混混?说句不好听的,真按祖爷去江湖化这么搞,江湖八大门,早晚完蛋,到那时谁还认他这祖爷?”
“你这是气话!”黄茂森忽然叹了口气,“江湖八门,正经行当里除了金门,就剩下四个偏门了。”
“只要咱们金门不倒,江湖就还在。”方玄机的情绪有点儿激动,他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觉得立场已经表明了,便起身从外间的茶几上拿起魏学锋送来的那张卡,双手推到黄茂森桌前,“无论如何我这档子买卖,多亏师叔给介绍的高人,要不是几位风门的前辈从魏学锋的赌场取了些钱,他也不会狗急跳墙来找我。这张卡,我就借花献佛孝敬您老了。”
黄茂森看也没看那张卡,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这桩买卖,做的还是急了些,出了人命就是麻烦。”
方玄机满脸苦笑:“我就是在火上添了点儿油,真没想到那小子会跳楼。要不说,现在的人啊,一点儿心里承受能力都没有。”
黄茂森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玄机:“既然搞出了人命,倒是个扎飞(装神弄鬼之事)的机会。”
方玄机被黄茂森看透了心思,老脸微红:“我这点儿小心思,全让师叔看穿了。我当初找他要了二十万的润金,打算从赌场里再还他个十来万,让他再尝尝我这奇门风水的甜头。然后,只要有人‘不小心’破了他这风水阵,咱就可以给他下药扎飞了!”
“最后的杵头怎么收?”黄茂森微笑点头,对于方玄机的套路安排颇有赞赏之意。
“现在南边化煞除灾,最流行的就是造生基,我连坟地都给他选好了,就在盘云山里头。”方玄机所说的造生基,就是给活人修坟。
“盘云山里头还能让你立坟头?”黄茂森摇摇头,“前些天市里可是刚下的文,移风易俗,政策上可是坚决不允许搞这些。”
方玄机嘿嘿一笑:“政策越是不允许,咱造生基的费用订的稍微高点儿,也算合理,您说是吧?”
“你这小子,就是鬼道!”黄茂森指着方玄机笑道,“既然这么喜欢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我回头跟祖爷说,除了你金门的籍,让妖门收了你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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