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抖,不能怕!
李汗青挺直腰杆坐于马背上,紧绷着轻轻颤抖着的身体,紧咬着牙关,默默地告诫着自己:怕了,就会输一辈子!
可是,身体却依旧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
“下马活动一下吧!”
这时,满脸疲惫的猴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望了一眼浑身轻颤的李汗青,强自一笑,“活动一下多少能暖和些。”
“嗯。”
李汗青面皮一热,连忙翻身跳下马来,犹豫着问了一句,“侯大哥……刚刚那一战……我们折损了多少兄弟?”
“唉……”
猴子神色一黯,声音幽幽,“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都是命呢!”
说着,猴子强自一阵精神,“抓紧时间活动一下,啃些干粮,下一次进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开始了!”
冷冰冰的烙饼有些硌牙,阴沉的天空又又雪花在飘落了,纷纷扬扬,李汗青的身体却不再颤抖了。
都已经这样了,怕又有个卵用啊!
“侯大哥,”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李汗青的脑细胞也就活跃了起来,突然灵光一现,“都说北蛮人善骑射,怎么在北俱城下的北蛮大军没有骑兵呢?”
“呃……”
猴子正嚼着干粮呢,闻言一怔,皱起了眉头,含糊不清,“系无醉呀……”
北俱城下的蛮族大军少说也有三五万,可是,确实没有骑兵,要不然就凭左骁卫这一千多铁骑,就算冲进去了,也不可能冲来。
“汗青兄弟,”
另一个刚嚼完干粮的中年汉子却笑着摇了摇头,一脸见多识广的笃定神情,“你刚入行伍不久,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骑兵在野外厮杀自然犀利,但论攻城,却又不如步卒了。”
“罗大哥,”
都是一个火里的兄弟,李汗青自然认得这汉子——罗大勇,闻言便笑着追问了一句,“那他们也大可以用骑兵阻击我们呀!毕竟,我们不过才一千多骑……他们完全有能力吃掉我们的!”
“呃……”
罗大勇一滞,皱眉思索起来,“狗日的……该不会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吧?”
“什么不会?”
猴子已经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眉头一皱,神色阴沉了下来,“老子以前常听人说北蛮人有勇无谋……现在想来,一路上都是人家在牵着老子们的鼻子走呢!”
当然,事到如今,有这种感觉的自然不止侯近山一个。
大旗猎猎,被称作“姚大棒槌”的左骁卫骑都尉姚仲义迎风立于旗下,仰头望着大旗上“骁骑都尉姚”五个血红的大字,任纷扬的雪花飘落一身,眉头紧锁,神色阴沉不定。
“啪哒……啪哒……”
突然,一骑疾驰而来。
“报……”
奔至十步开外,马上骑士连忙收缰勒马,跳将下来,抢上两步,冲着姚仲义的背影“噗通”一声就单膝跪了下去,“北俱城下,蛮族大军已经停止攻击了!”
“哦……”
姚仲义缓缓地转过身来,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继续监视……想办法告诉城内的兄弟们:我骁骑卫大将军将亲率大军来援,让他们务必坚守到明天傍晚……”
“啪哒……啪哒……”
姚仲义话音未落,又是一骑匆匆奔来。
“报……”
马上到骑士径直到了五步之内,这才收缰勒马,也未下马,“职部探马向两翼搜索直十五里,并未发现敌军的骑兵部队……”
“扩大搜索范围!”
那骑士话音未落,姚仲义便大手一挥沉声打断了他,“一定要把那些狼崽子给老子找出来!”
先前,他之所以要率部冲阵,一来是为了让城中的守军知道援军已到,以提振士气,二来就是为了试探北蛮大军的虚实。
如今,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但是第二个目的……北蛮围城的军队超过五万人,然而基本都是步卒,而且,骁骑卫撤退之时也未遭到北蛮骑兵的追击。
在姚仲义看来,这并不是好事!
再结合蛮子骑兵这段时间对大黎军队补给线的袭扰,姚仲义越发地觉得不安。
“你们在哪里呢?”
两骑领命而去,姚仲义又转身望向了那面大旗,眉头紧锁,喃喃自语,“到底想干什么……北蛮有高人呐!”
北俱城下,看到骁骑卫铁骑冲阵,大黎守军士气高涨,北蛮军队攻势受挫,干脆停止了进攻,一时间,城里城外又恢复了宁静。
北蛮大军之中,中军大帐戒备森严,帐中却只有两人相对而坐,正在对弈。
一旁的火炉上,银壶里的马奶酒已经沸腾,浓香四溢。棋盘上,白子大龙将成,却未净活,黑子看似松散,却隐隐已有屠龙之势。
“皇子殿下……”
又是一枚黑子落下,屠龙之势已成,执黑子的青衫文士呵呵一笑,望向了对面的青年,“弈者当戒骄戒躁,非如此,不能谋甚虑远也!”
那被称作“皇子殿下”的青年身材高大,一身貂皮大氅,虽然衣冠楚楚,但鹰鼻狼眼难掩野性,正是北蛮的三皇子铁伐拔都。
“小王受教了!”
他一望棋盘,轻轻地投子认输,一开口却是一口流利的大黎官话,“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先生之谋太过匪夷所思,小王心中着实难安呐!”
“哦?”
青衫文士微微一笑,抓起了银壶缓缓斟起酒来,不置可否。
“先生,”
铁伐拔都自然清楚这位先生的脾性,只得继续追问,“万一那韩百里识破了先生的计策……”
说着,铁伐拔都可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不敬,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嗯……”
青衫文士轻轻地点了点头,“韩百里乃将门之后,深通韬略,的确有这个本事,否则,他也做不上大柱国的高位!”
说着,却是笑容不减,“皇子殿下觉得……如果他识破了我的计策,就一定不会出木犁城了?”
“呃……”
铁伐拔都一怔,皱起了眉头,略一沉吟,突然眼前一亮,“先生是说……无论他能否识破先生的计策都一定会率部来援?”
说着,铁伐拔都的神色变得笃定了起来,“对了!这就是先生所谓的‘攻敌必救’了!”
“呵呵……”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望向了帐外,“如此良辰美景,煮酒赏雪正当时!何苦要顶风冒雪去泥泞地里跋涉……做那无头苍蝇?”
“对!对!”
铁伐拔都呵呵一笑,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杯中马奶酒正香浓。
天将黄昏,木犁城西北五十余里,骁骑大将军,大黎王朝六大柱国之一的韩百里带着六万大军匆匆而来,旌旗蔽空,声势浩大。
大黎幅员万里,折冲府四百三十五个,在籍兵员远超百万,中央六军十二卫府更是天下精锐之所在,奈何,中原自古缺良马,军中多是步卒,攻城拔寨自然犀利,但到了这茫茫草原,步卒行动迟缓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了。
下雪了……
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韩百里一声暗叹,缓缓收缰勒马,回头望了望正在湿滑的泥泞地里艰难跋涉的将士们,轻声地对随行参军吩咐了一声,“传令全军:原地休整……”
“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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