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植有失望之色,曹志鼓起勇气。“父王,这一句当作何解?”
曹植收起纸,缓缓用手抚平。“允恭,你可知陛下登基后,曾召侍中刘子扬(刘晔)入见,刘子扬是如何评价陛下的吗?”
曹志眼神一凛。他听曹植说过此事,据说刘晔以秦皇汉武来比喻天子,而天子后来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先帝留下的四位顾命大臣没过多久就被他一一调任外放,大权独揽,乾纲独断。
“若秦皇是指天子,那这一句……”曹志张大了嘴巴,没敢再说。
曹植一声长叹,却什么也没说。这句话里蕴含的意思太过丰富,也太过惊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该不该对曹志说。“秦皇岛外打渔船”,以万乘之尊,临不测之渊,太过凶险,“一片汪洋都不见”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后面又有一句“知向谁边”,又当作何解?
为什么又和辽东公孙联系在一起?
谜题太多,他虽然有些领悟,却不敢说全部明白,或许这里面有误解也说不定。
“对了,你阿兄当日所言之海燕,你又有何感想?”
曹志摇摇头。“那一段虽慷慨,语音却既非官调,又非谯沛之语,我从来没听过。这‘海燕’是不是海上的燕子,也未可知。”他迟疑了片刻,又道:“若真是海上的燕子,或许和这‘大雨落幽燕’的‘幽燕’有些关联。父王,莫不是指公孙氏要作乱?”
“幽燕飞于白浪滔天的大海之上,****、电闪雷鸣之中,除了作乱,还能作何解?诸葛亮出于陇右,孙权出于江淮,公孙渊若是趁势而起,跨海而击青州,也是意料之事。不过,区区一燕,欲与天斗,纵能横行一时,终究逃不过一个落字。”
曹志松了一口气。
“可是,以武皇帝之明智,他岂能不知公孙渊不能成大事,又何必借你阿兄之口示警?”
刚刚放松一点的曹志又紧张起来,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眼巴巴地看着曹植。曹植拿起纸,看了一会,摇摇头。“允恭,知道‘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吗?”
“知道,出自《诗经》里的《小雅》,‘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曹志忽然心中一动。“父王是说,海燕、幽燕就是这句诗里的乌?”
曹植站起身,负着手,来回踱了两步。“据说郭林宗离世之前,曾吟诵这句诗,意指天下将乱,意在袁氏,此事为武皇帝所知。若武皇帝所言之燕即此诗之乌,则他所示之警不在公孙氏,而在袁氏。”
曹志吓出一身冷汗。“父王,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袁氏不是……”
曹植在窗前站定,看向远方。“当年武皇帝虽在柳城大破乌桓,逼得公孙康斩杀了袁熙、袁尚兄弟,可是袁氏兄弟的旧部却一直在辽东。二十年过去了,或许他们已经恢复了元气,想有所作为。”
曹志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袁氏?虽然他出生晚,却曾经的四世三公、汝南袁氏没什么印象,但他却清楚曹氏和袁氏的渊源,文昭甄皇后本是袁熙之妻。如果沉寂了二十年的袁氏旧部将在辽东复起,影响绝非公孙渊可比。武皇帝的在天之灵不能坐视,借阿兄之口有所提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父王,我们……如何应对?”
“你明天去向孙府君请教诗赋文章,这篇文稿……”曹植指了指案上的文章。“请他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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