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员是有轮换制度的,因为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时间太长了,会产生感情从而导致不可知变化,最长期限是五年,而谷涛这次是主动请求换班。互助会将会在他离开之后更换一个观察者顶替他的位置,并且一直持续到下个轮换旗为止。
而谷涛在将毕青送回到临安之后,也就是该和这个世界道别的时候了。
当然,道别并不是永别,这里的信标已经被记录在案,未来谷涛随时可以回来看看,但至于究竟什么时候,那可就说不清楚了,毕竟进入保护区文明的手续极复杂,谷涛也不好老走特殊通道,所以……有机会再来吧。
不过这个有机会并不是像那些“有机会请你吃饭”“有机会去找你玩”这种委婉的诀别,他是真的打算没事再回来看看的,毕竟这个世界虽然落后,但却是自己亲眼看着发生历史分歧的地方,后续的发展还是很值得关注的。
马车停在临安城外十五里的小镇上,毕青又是生病又是闹着要吃这个吃那个,反正就是不肯再前进了,大家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人去拆穿她,就任由她使着小性子,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是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树叶终究是要黄、冬天终究是要来、被子终究是会破,年关就在眼前了,小镇上的人们都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忙碌了起来,甚至外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专属于这个节日的气息,官道上车水马龙,尽是在外做生意返乡的人流,仿佛不管隔了多远,在这一天不回到家那这一年就算是少了些什么似的。
毕青早晨看到第一场雨下来了,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
马车再次上路,她并没有像离去时那样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反而不停的找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来耽误行程,方便一下、肚子饿了、那边风景真好、那头耕牛尤其可爱、那片稻田形状好傻之类的。
但有些事,最终还是不可避免,他们仍然在午饭过后抵达了临安城,一个充满了节日喜庆的临安城,一个沉浸于团圆气氛中的临安城,城外依旧熙熙攘攘,潮湿的风吹动着酒馆的幡子,带着一种特别的气息。
毕青下了马车,但手仍然死死攥着谷涛的衣角不肯松开,哪怕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家的大门,但她却始终不敢再往前一步,因为她知道,这松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牵上了。
“师父……”
她哭成了个泪人,拽着谷涛的衣服低声哀求:“你不走好不好,不走好不好……”
谷涛蹲下身子帮她把眼泪擦干,拍着她的头说:“好了,不哭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以后说不定哪天我突然就回来了呢。”
毕青不信,她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回来,因为她看过了天地有多么大,这一去山高水长,再见遥遥无期,可是她已经习惯躲在师父的羽翼下遮风挡雨了,仿佛有师父世上便再无难事。
“你该长大了,以后的日子你要一个人好好的照顾自己,以后你会嫁人,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希望你以后的孩子知道你是个好哭鬼吧。”谷涛从脖子上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毕青的脖子上:“东西都带好,别忘了什么,鸽子和马都留给你了。”
“师父~~~”
毕青抱着谷涛的胳膊哭哑了声音,而谷涛只是笑着等她哭够了才起身:“去吧。”
也许真的该到分离的时候了,毕青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转身往家门方向走去,她一步三回头,泪水早已经将衣襟湿透。
走到门口时,她再次回头,谷涛仍然站在原地朝她挥手,毕青下意识的要往他的方向奔去,但谷涛却轻轻摇头制止了她,然后笑着转身带着六子离开。
毕青目送着谷涛消失在繁华的临安城中,她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匍在门上缓了好久才慢慢拍打了门环。门里的家丁打开门看了一眼,仔细分辨了一圈之后,突然激动的喊了起来。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而这时已经去往交接地点的谷涛,嘴上叼着一根香烟糖轻轻咀嚼,他全程一言不发。
“你也很舍不得对吧。”六子眼睛红红的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这也太残忍了。”
薇薇轻轻抹了一把眼泪:“我挺舍不得她的……”
“舍不得就要把孩子一辈子留在身边吗?”谷涛一边咀嚼着糖一边看着天:“如果说相聚是生命的意外,分别才是生命永恒的主题曲。看过风霜看过春光看过山看过水,你们看过谁能只相聚不分离吗?母子也好、父女也好、兄弟也好、情侣也好,相聚是意外分离是定数,总有一件事总有一天,人跟人是会分离的呀,也许是死亡也许是颠沛也许是阴差阳错。嘴上说的永不分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骨灰揉在一起装进高压密封舱扔进无垠的虚空。但生命,只有分离是永恒呀。”
一番话说出来,六子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薇薇更是坐在那默默垂泪。
此刻,大包小包回到家的毕青正在哥哥、父亲的簇拥中缓缓平复了情绪,她开始简单讲述起了这两年时间的见闻,而与此同时赵性也得到了毕青回来的消息,他甚至连新年祭祀都不管了,扔下东西拔腿就往外头跑,后头的礼部官员吭哧吭哧的追,可到底却是没能追到……
赵性换上便服,连马都没空骑,在丛丛春雨中直奔到了毕青家中,甚至都没走正门而是钻了过去经常钻的那个狗洞,一身泥水的出现在了毕青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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