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刻钟点卯完毕,发了对牌给几个管事妈妈,屋里只剩下自己的婢女们了,卢氏才稍微放松了坐姿。
罗妈妈将花名册和流水账簿交给婢女侍墨,上前替卢氏轻轻捏了捏肩颈,开口道:“二娘子这场白事,办得也算是隆重了,只是辛苦大娘子,还得再熬几天。”
卢氏半闭着眼睛,慢悠悠吐着气:“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二娘子。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说句丢人的话,这家里多少东西是用她的钱买来的。如今她去了,替她办个七天的白事,风风光光送她出去,也算我尽心尽力了。”
婢女们偷偷地互相传递了几个眼色,都低着头不说话。
侍墨整理完账簿,过来轻声道:“大娘子,账上的钱又不多了。”
卢氏闭着眼睛没吭声,罗妈妈代问道:“还有多少?”
“只有一百多两银子和几百个散钱。”
罗妈妈拧着眉头:“这钱也太不经花了,前两天我记得还有个三百多两呢。”说着话,眼神偷偷往卢氏脸上飘。
卢氏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老夫人一辈子要排场,正经的二媳妇过世了,自然要风光大办的。你们瞅瞅这几天里来吊唁的有多少宾客,一日三顿流水一般的席面;再看看家里这些帐幔花圈纸马香烛,白氏的棺材用的也是最上等的柳州木,钱可不就不经花了么。”
她对罗妈妈偏一下脑袋:“老规矩,你去问二房要些钱来。”
罗妈妈有些犹豫地道:“这会儿去要,怕是绿烟那丫头不肯呢?”昨天她跟大娘子单独在元娘房里说了会儿话,把那绿烟给唬的,跟炸毛的野猫似的,差点都挠人了。
卢氏却会错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是我糊涂了,也没必要了。如今白氏去了,绿烟再能耐不过是个婢女丫头,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没必要打草惊蛇了。过几日出完殡,直接拿了她们的库房钥匙就行了。”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罗妈妈却瞪直了眼珠子。
这是,要强取豪夺了啊?元娘和绿烟也不是死人吧,就这么直接拿过来?
那可不是几百几千的小钱,大娘子自己不是算了的吗,百万财富呢。当年二娘子白氏嫁过来的时候,那可真的是“千工床,万工轿,十里红嫁妆”,浩浩荡荡,震动了整个雅溪。徽州歙县白家,不愧是江南首富。罗妈妈作为当年的经事人之一,对“五十万两”或许还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但对那金山银海一般的嫁妆着实印象深刻。
大娘子的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正说着呢,一个小婢女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高声叫道:“醒了醒了!大娘子,元娘醒了!”
卢氏和罗妈妈、侍墨等都吃了一惊,全都站了过来。
从白氏过世当夜起,因失足落水而高烧三天不退的元娘,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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