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嫣缓慢地,将她与梅十二从初见到如今的种种相遇、谈话,一点一点地讲给病榻上的杜嘲风。
后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魏行贞最初来到中土,是为取冯嫣的性命。
原来冯嫣的名字不仅仅出现在了汲真的命运之中——天抚十六年飞到岱宗山上的那只从域外来的伪鸾,极有可能就是抱着与上一世魏行贞一样的目的前来。
原来瑕盈设局以龙舌引出冯嫣,既是为了以怨望为线与她联结,也是为了真正核验她的身份——
所谓“信使”,真正的特殊之处,是对天下一切属灵、属妖之物近乎碾压的克制。
“对了,有一件东西,想请天师痊愈之后代为转交给我的姑婆。”
冯嫣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璧。
即便是在如此昭昭白日,这块玉璧依旧泛着暗红色的微光,如同盈盈流水。
“这是……?”
“这是信使的‘信灵’。”冯嫣轻声道,“瑕盈说这是信使之间用来找到彼此的标志,当两个信使相遇,他们的信灵就会变红——他的信灵在域外的某次战斗中被击碎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只能用各种迂回周章的办法来试探。”
冯嫣将玉璧塞去了杜嘲风的枕下。
“不过这些话,天师就不必对我姑婆说了,你只需要把这个玉璧交给她,说是我请你代为转交就可以了。”
杜嘲风望着冯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冯嫣轻轻舒了一口气,“……天师帮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
“你说你和瑕盈都是信使,是什么的信使?”
冯嫣摇了摇头,“他没有说,但听起来,他也是个虔诚的执行者。”
杜嘲风更加关切,“那你这些年,可有遇上什么离奇的讯息?”
冯嫣笑了一声,“……我遇上的什么事不算离奇呢?”
杜嘲风忽然感到有些困惑。
一直以来,自己究竟在与什么为敌?
不多时,魏行贞从屋外踏入,一见杜嘲风已经醒来,眼中也露出高兴的神采。
“怎么去了那么久?”冯嫣转头问道,“热水呢?”
“热水他们一会儿会送过来,”魏行贞轻声道,“贺昀州在外面闹事,我刚好遇上,就去帮忙挡了一下。”
听见“贺昀州”这个名字,杜嘲风忍不住颦眉,“他又来闹什么事?”
“说是要来看看纪大人,”魏行贞在冯嫣身边坐了下来,“不过应该是为了打听岱宗山灵河再起的事来的。这段时间洛阳城里有不少流言,再加上先前芥子园书坊的事,这两天岑家和贺家已经有人偷偷启程前往金陵一带避祸了。”
杜嘲风脸色微暗——显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魏行贞的目光扫过一旁瓷碗中削好的几块的梨肉,“谁拿来的梨?”
“我刚削的。”冯嫣答道。
魏行贞听了,伸手就要拿一旁的竹签,可还没插起一块,却被冯嫣先一步挪走了碗。
“梨是不能分着吃的。”冯嫣笑着道,“我再给你削一个。”
……
入夜,瑕盈的庭院像往常一样安静。
匡庐手里端着饭菜,推开了瑕盈的门,少年青修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
“先生,吃饭了。”匡庐低声道。
“霜雪既降”的题字之下,瑕盈跪坐在书案之前,正一个人读着书。
“先生!”
见瑕盈不理会,青修又喊了一声。
“放在那里吧。”瑕盈没有抬眸,他两指夹着书页,轻轻翻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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