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洗手换衣服吧?我去厂门口外面的公路上等着你。”妻子轻声说。
“哎,哎!”他答应着,慌不择路地跑了。
高崎回钳工工房,打了四次水,把手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污,还把脸也洗了一遍,换上自己唯一一套拿的出手的西裤和雪白的短袖衬衣,锁了门,匆匆往外跑。
出了厂区大门,远远的,他就看见,妻子已经在公路边上站着了。
妻子也是怕厂里的人看见,害羞,所以才会离开厂区大门那么远。
虽然离得很远,身影有些模糊。可是,高崎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远处那个身影,就是妻子。
魂牵梦绕的身影啊,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怎么会认不出呢?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着妻子所在的地方去了。
妻子穿了一件浅蓝底色,满是白色百合花的连衣裙,愈发显的身材苗条轻盈
那是妻子最好的一件裙子了。结婚两年,妻子竟然没有舍得再为自己买一件裙子。
想起这些,高崎眼里就忍不住泛酸。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欢快的表情,来到妻子的身边。
“你早出来了?”他说。
妻子看看他问:“你没有骑车?”
他把自行车放在厂里了。
那个自行车,是他永远的痛,他不肯再用这车带妻子。
妻子也有一辆自行车,二六弯梁的那种。可妻子今天穿了连衣裙,骑车不方便,应该是没有骑。
妻子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又没有骑车,显然也是为今天的约会,做了准备的。直觉上,她觉得高崎可以答应她。
她希望高崎用他的自行车,带着她去城里。
“天这么热,咱们不骑车了,坐公交吧?”高崎就说。
他宁可放弃骑车带着妻子,一路行来的浪漫,也要首先保障妻子的安全。
“那回来就没有公交车了,咱们怎么办啊?”妻子就问。
“咱们打的回来。”他就说。
那时候,公路上跑的,有好多黄色的小面包,大家亲切的称之为“蝗虫”。坐这样的出租车,就叫“打的”。
“蝗虫”起步五块,超过五公里,每公里多收两毛钱。
他们从城里打车回来,也就十多里路,花不到十块钱。
可那时候的十块钱,对唐城量具这种效益不是很好的国企工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时候,有不少效益好的私企,工人工资都超过一千了,他们一月却只有三四百块。
高崎能拿四百多块,属于厂里工资高的,陶洁才拿三百块钱。
陶洁显然不同意“打的”。可是,高崎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可以顺从。
在一起生活两年,只要高崎坚持要做的事情,她心里不同意也不会反驳。
他们在唐城过去的百货大楼,也就是现在的唐城商厦那一站,下了公交车。
从这里下车,也是高崎的主意。因为唐城唯一一家肯德基,就开在唐城商厦里面,一楼旁边的房子里。
两个人并肩走,却谁都没有拉谁的手。
高崎心里记着,这是和妻子的第一次约会,不能拉她的手。因为当年他们并没有拉手,就这么并肩走,还要隔开一些距离。
陶洁害羞,更不会主动去拉高崎的手。
两人此刻,虽身体保持着距离,心却已经没有距离了。
“咱们去哪儿啊?”陶洁就问高崎。
高崎说:“去吃肯德基。”
陶洁说:“太贵了。咱们还是随便找个餐馆,炒两个菜吧?二十块钱花不了。”
“只要你喜欢吃,再贵也值得!”
“我从来都没吃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啊?”
“我,就是知道!”
陶洁就不说话了。
一个车间的车工薛雪,和陶洁是好朋友。有一回,薛雪对象买了个肯德基的炸鸡桶,给薛雪送过来。薛雪就跑磨工工房里来,和陶洁一起吃。
那是陶洁第一次吃肯德基,她的确喜欢肯德基那个香酥的味道。
可是,高崎是怎么知道的呢?
看来,这个老实人,背地后里也不怎么老实,随时注意着她呢。
想到高崎也会注意她的一言一行,陶洁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幸福来。
肯德基店里有不少人,都在柜台那里排队,很是热闹。
高崎就让陶洁去找个座位占着,自己去排队。
妻子喜欢吃炸鸡桶,他知道,所以根本不用问她。
排上队,他要了一份大桶的炸鸡,要两个汉堡,又要一份薯条,两杯牛奶。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扫码支付,要么现金,要么刷卡。
高崎刷卡。
卖银元得来的钱越来越多,老是藏到地下烟道里不是个事儿。高崎就去办一张银行卡,把钱都存卡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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