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时间一晃而过,中午时分,孙猴子终于回到了得胜堡。
张力正在营帐里候着,看到他回来,神色顿时一喜,亲自到了一碗米酒,扶他坐下,“如何?这一趟跑得可累?先喝了再说。”
见他不问事情结果,先问自己健康与否,知道这是老弟兄的关心,孙猴子有些感动的笑笑,低头汲了一大口酒,缓缓吞下,然后一抹嘴巴,坐直身子,开始说正事。
“已经照你吩咐的做了……你知道,咱们离开安西军有一段时候了,旧日的老朋友也去的七七八八,还留在军中博前程的可没有几个,我都一一前去拜会了,上不上心,就看他们各自的打算了。”
张力听得点点头,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是以他并不奇怪,顿了片刻,又问道,“那,另外一件事呢?”
孙猴子见他提起,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伸手从贴身的行囊里摸出一张邸报,塞了过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张力接过,打开略微一扫,不由得眉头大皱。
“……马贼袭击村落,里正率领村中壮勇殊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皆身死……狗屁!”
念着念着,张力勃然大怒,站起身子,将邸报狠狠仍在地上,“什么玩意,那些当官的脑袋里装的是草么?哪有马贼会袭击村落的,还放火杀人!”
难怪他会生气,但凡有一点本地风俗常识的,都知道这事不靠谱。马贼求财,洗劫的也是商队,除了特殊原因,根本不会去找当地居民的麻烦。
在当时,妄杀良民可是会引起公愤的,就算是马贼,也会被同行所不齿。所以说,这份邸报根本就是在敷衍人,只是想把事情的真相掩盖过去罢了……
“五哥,我倒是觉得,这些村子的人是被吐蕃人杀的。”
见张力发火,孙猴子也叹了一口气,将一路上想到的情况一一说明,“这个村子的位置在凉州南边大非川地境,离吐蕃的边境只有一百多里地,那个地头我有些印象,人烟很稀少,官府一般都没怎么在意。”
顿了顿,孙猴子深吸一口冷气,脸上带着嘲讽与无奈,继续说道,“这个被袭击的村子一个人都没剩下,显然是为了灭口……呵,应该是吐蕃人在清除周边民户,恐怕情况不大妙。”
“你的意思是,为大队人马开道?”
久在军中服役的张力只是稍微一听就明白过来,一般大军出动的前夕,都会派出斥候,把行进路上的民户清理干净,免得军队过早暴露了行踪。
唐军也曾经用过这个法子,不然,卫国公李靖也不能千里奔袭吐谷浑,而对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良久后,孙猴子突然丧气的锤了一下案几,碗中的米酒震出来了不少。
“哎,要是裴将军还在就好了……”
张力伸手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让他不要着急。他比孙猴子年长,心性也沉稳得多,此时虽然心里担忧,脸上却是平复过来。
“得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对了,跟我去看看那救下来的伢子,我估计,这邸报上的内容,多半跟他有关。”
算算与医馆杜老头约定时间将到,张力豁然起身,带着孙猴子直奔堡中医馆而去。
当两人骑着快马赶到时,入眼的却是一副有趣的情景。
大门敞开,屋内散发出浓烈的药香,隔得老远都闻得到。
平日里习惯靠在屋檐的立柱下闷瞌睡的杜老头正聚精会神的蹲在炉火旁,规律的扇着蒲扇,时不时揭开药罐瞧瞧。
病床上,一个打着赤膊的壮实少年盘腿坐着,他上身紧裹着白布,血丝隐隐从缝隙中渗透出来。
少年面色苍白,嘴唇乌青,呼吸有些急促,身子一起一伏,显然是在忍受着伤口的疼痛。
“伢子,谁让你坐起来了?躺下。”
杜老头背对着大门,不知道张力两人站在门口张望,听到床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头也不抬,对着坐起来的少年低声呵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想后半辈子活得利索点,就别把伤口碰到喽。”
少年并没有动,他的眼睛始终盯向门口,神色相当警觉,两只拳头紧紧的握着,好像随时要跟人拼命似的。
过了几秒钟,杜老头发现少年并没有动作,这才真的生气,将手中蒲扇狠狠的磕在药罐盖子上,恼火的抬起头来,正想教训少年几句,却看见屋内的地面上多了两条修长的影子。
本能的回头一看,杜老头顿时大喜,赶紧站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的活计,到门口请两人进来,“五爷,孙老哥,你们总算是来了……”
一边招呼着,一边冲着床上的少年断喝,“躺下,没轻没重的……这是张五爷,就是他救了你的小命。”
杜老头的话并没有打消少年的疑虑,他没有躺下去,眼神里还是充满了警惕,唯一不同的是,紧握的拳头稍微松开了一些。
“嘿……混小子跟头犟牛一样,五爷,别怪老朽多嘴,这伢子怕是脑袋有病,跟木头似的,醒来后说的话总共都不超过十句。”
见他不肯听话,杜老头无奈的喝骂一句,转过头来,对着张力一阵苦笑。
“行了,你忙你的,我来看看他。”
张力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吩咐孙猴子去把门带上,又将杜老头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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