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了解他吧....”明谨叹气,“尚不知父亲大人放我出来作甚,但猜测主因在都城,要去的也该是都城,偏要我在乌灵逗留,要么是拿我给祖母寻开心,就是反过来拿她给我寻开心。”
谢沥总觉得自家侄女言语不是一般锐利深刻,总能入木三分。
就是听着膈应人。
是了,这位嫡女也就是对自己极厌憎极致之人,端方风仪才会有所损伤。
且她也不计较这点损伤,无所谓虚伪遮掩——之前老夫人巅峰时都不愿意遮掩,现在就更不必了。
不过他都怀疑四年前他大哥是因为被自己女儿给挤兑太伤了才怒而遣送别庄的。
明谨也没留意谢沥暗自腹诽,只保留面上的叹然,继续婉婉道:“他向来不做无谓之事,既放祖母派人害我,又放我回乌灵,早知道我脾气,来往向来公道,总会出手回敬。一边是女儿,一边是母亲,他总得控制局面,所以我猜想这边早有布局。而东家这些年行事过于轻狂,于谢家本无益,若是他远在都城无所知,三叔您也会上报的。既知晓,又不是没有能力管束,既真的不管,那就是刻意放纵,养肥他们的贪婪,放大东家的罪名,替代谢家承担东阳郡案,堵住政敌们的嘴,也将祖母摘出来,将案子结成铁案,保证谢家名望不至于亏损太重,于他官途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算来算去,那位表小姐的生辰礼是个动手的好日子。”
“至于我跟祖母的事,左右不会死人,谁胜负于他都不相干,不过只要我赢,于家族利益就不会有损伤。”
她好像笃定谢远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也笃定谢远知道自己会赢。
父女之间太了解对方了。
“我若说错了,三叔指点就是,何必这般看我。”
谢沥表情有些沉重,似叹又感:“你若是儿郎....”
“我若是儿郎,父亲怕是早把我打死了。”
明谨偏头按揉眉心,低低道:“三叔,我更希望若我不是谢家人....”
眼前人曾给她年幼时当大马骑,她此刻说的话,便是真心的。
谢沥表情微僵,“这种话你对你父亲也说过?”
明谨一怔,回想了下,不是很确定。
“忘了。”
更严重的,她倒是记得。
谢沥扯扯嘴角,“我是否可以猜测更过分的话你应当也说了。”
明谨不应,只是回避了目光。
她理直气壮教训谢明月规矩,却从不提自己跟父亲之间的诸多无礼。
“当时还小,不是很懂事。”
她轻轻道,略带歉意。
谢沥也不掰扯他们父女间的事,因为随便扯扯就容易扯到那位生死不明的嫂子身上,动辄就是禁忌,他没那胆子。
“事情已解,你父亲为何招你回都城,我也无力去管,更不敢去管,你知三叔没用,生怕你父亲。”
“但我还是希望你....”
谢沥起身,叹着气,伸出手,才发觉从前那个小小个却聪敏更甚于妖孽大哥的侄女已长大,眉眼风华一时不知更肖父还是母,大抵再需些年岁就可知了。
左右心性手段跟气派是承继他谢氏女郎上乘家风的。
她从没让人失望过。
他有些迟疑,但顿了下,还是揉了揉明谨脑袋。
“希望你糊涂一点,像明月那丫头就挺好。”
明谨不由莞尔,眉眼微弯,却带着笑,很随意地问谢沥,“三叔有考虑抽个空分家么?”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嘴里出来这般自然。
但肯定是密谋许久的。
“你!”谢沥惊了后却安静了一会,只低低道:“荣辱与共。”
明谨料到了这个结果,依旧像跟饭后闲聊一样,道:“为了黛妹妹跟岫哥哥也不行么?”
他这位三叔有一对嫡子嫡女,嫡子谢之岫在都城进学,但儿女不管在哪,为父的总是牵挂在心的。
谢沥面色微变,盯着明谨好一会,才沉沉道:“他们是我儿女,但你跟你父亲也是我至亲。”
“本是不可分割的一块血肉,除非利刃切割,否认它自己本身如何能分裂开来?”
这个道理,明谨怎会不明白。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所言的天真,但也只是想试探一下。
其实不是不知道结果,但真正见到了,还是.....
瞧见明谨眉眼间的无奈,谢沥有些不忍,想问问对方为何有这般大逆心思,是否察觉到家族有何隐忧,可他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自己大哥避讳什么,对这种机密之事,可以容许自己女儿犯戒,其他人却不能。
于是他故意装作很随意地转移话题,“后院抓到的混小子,你处理?”
“嗯,我来吧,三叔你会吓到他的。”
两人都没再提刚刚的话题,已然达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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