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像年幼时的谢枳了,聪明,冷静,也高傲,让褚峥几乎以为谢枳又回来了。”
“可笑的是,因为这种妄想,他竟还想把你跟他的孙子凑一对,好像这样一来就能弥补他的卑劣跟愧疚。”
苏太宰嘲讽意味颇浓,对褚峥这位被民间歌功颂德的帝王厌恶至极。
断掌的褚律神色变换,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因为当年的他见过自己的爷爷年老后性情乖张,时而喃喃自语,总是看着小明谨出神...
“可笑么?也不算可笑,人的欲望无穷,得不到了,就变成了偏执,就好像你一样。”
“苏吾君,我觉得你也很可笑。”
苏太宰脸上的情绪一下子就收敛了,沉沉看着明谨。
明谨对视着他,冷笑道:“你今日话这么多,将前尘往事一概说出,一来希望国家内乱,二来,希望谢氏跟褚氏厮杀。”
“都快死了都这般算计,该是对第二弗念忠贞不二,可你在当年就如此无辜?”
“有些事,我不必说,你我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谢明谨竟是这里心性最沉稳的人,她丝毫不为苏太宰这些娓娓道来的往事而动容,但她又纵容了他告知往事,只因为她想知道。
既知道了。
噗嗤,王九将九天穿透了苏太宰的身体,将斩杀他时,苏太宰忽然双手抓住了九天,状似疯癫笑道:“谢明谨,你如今再无动于衷都是枉然。”
“你觉得自己无辜?”
“你不知道,就算是谢枳,谢远,谢明黛,所有人,其实也不过是被你们第二氏族的血脉所累!”
谢明谨手腕一顿,苏太宰握着九天的双手鲜血淋漓,抵抗着刀刃的撕裂,说了仿佛能刺入明谨灵魂深处的话。
“谢家,褚氏,乃至白衣剑雪楼,你生来要与他们为敌,你以为这世间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以为谢远那般厉害的人,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为你谋一个生机?”
“我死亦如何,将来,你必要与整个昭国为敌!”
“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然后他松开手,明谨拔出了剑,放他一马?
不,在苏太宰窜出去的刹那,她举起剑,剑气飘远,从后面直接腰斩。
扑向那烟花箱子的苏太宰落地,距离那箱子也不过几步远,他拖着半个躯体,在垂死中吐了血,他双手爬动,拖着残躯想要爬过去,最终爬到了。
斐无道想过去,最终顿足。
因为苏太宰伸出手的手,鲜血淋漓,但最终在即将触摸到第二弗念的衣角时看到了他闭目的神情,仿佛一刹那回到了那时候。
褚峥的卑劣跟愧疚有人知。
那他的卑劣跟愧疚呢?
“你...为何从来不肯看看我啊。”
“你答应过带我走遍天下的。”
“明明,我可以比她还优秀的。”
他落了泪,却是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将伸出的手指落下,不敢以自己的脏污去玷染他的一分一毫。
那难以言说的情爱,自卑,嫉妒,厌憎,恶意...
他蛊惑了褚峥,诱使他去强迫谢枳,却没想到弗念会知道,他要杀他,却是不忍,那一次不忍,成了他的偏执。
得不到的,毁掉吧。
他提前通知了褚峥,布下天罗地网,算计了陵墓中最惨烈的一战,又在第二弗念死后,给谢枳准备了利刃...那个女人最后应该看出来了,所以在动手前,对他说:“现在,你开心了么?”
她知道他的过去,却从未欺辱过他,姿态中正宽厚,总对他说自己下面有两个小侄子,但她没有弟弟。
她对他很好,欣赏他的资质,爱惜他的才情,总是不遗余力给他介绍老师。
但他因此越发憎恶她。
她越完美无瑕,越让他的脏污无可遁形。
他想要让她变得丑陋。
可那一天,她死前深深望他的一眼,仍旧跟第二弗念死前不愿看他而闭上的双目重叠。
悲悯,无奈,还有绝望。
从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跟褚峥一样,都陷入了各自的魔障。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他在最开始没能对谢明谨下杀手,哪怕明知道这个孩子将来很可能会变成祸患。
谢明谨做不了完美的圣人。
他也做不了最狠绝的邪魔。
还有,他终究是累了。
——————
烟花绽放,惨死的苏太宰已无声息。
光芒绚烂中,手握九天浑身浴血的明谨站在光辉之下,朝远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后提步缓缓走来。
一身长袍赤红湿润,一步步淌血而来。
光辉灿烂,夜色如深渊,百家灯火,宫廷不眠。
她没理会仲帝跟褚律,哪怕这两人的命运眼下才是整个帝国的重中之重,也哪怕他们都看着她。
像是在看毕生的命数尽头。
她只是提着剑,一步一步艰难走上台阶,一只手扶住了白玉雕拦,粘稠的血液沿着白玉流淌下去。
她抬起头,越过许多人,看到了阶梯上面的谢明容。
谢明容已下了台阶,可还没扶住她,就听见谢明谨沙哑着仿佛断裂掉的声线,说了一句话。
“阿姐,如果这次我没能醒过来,能不能把我送回父亲埋葬我母亲的地方?”
顿了下,她露出歉然一笑。
“对不起,又让你难过了。”
她吐血倒下的时候,谢明容冲下去抱住了她,谢隽死的时候她没哭。
可这一次她哭了。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14217/4424575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