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皇宫内戒备森严,皇帝的寝宫除了外面巡逻的声音外再没有任何动静——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一个侍卫匆匆赶来。
他停在寝宫门口,和守夜的太监说了几句话,那太监的脸色就变了。
太监推开门进去,小心的唤了一声“皇上”。
这一声,丛睿便醒了,不知道为何,他今夜就是睡不踏实,总是莫名的惊醒。
“何事?”
早已不是少年的丛睿问了一声,太监便赶紧上前禀报。
“刚才侍卫来报,镇安王病重,怕是过不了今夜了。”
丛睿愣了一下,脸色顺便变了。
“你说什么?”他机械的问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替朕更衣!”
太监赶紧招呼人进来替丛睿梳洗更衣,生怕延误了时候。
整个宁国有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曾经的摄政王极其敬重,哪怕他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经不是摄政王了,这些年皇帝对待江恒依旧没有变过。
二十多年前摄政王改封镇安王,从王府搬进了城外的温泉庄子,然后这一住便是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来,逢年过节宫里必然会往庄子上送礼,从未短缺过一次,礼品也从未糊弄过半分。
就因为丛睿一直敬重江恒和沈清竹,如今江恒病重,他怎么可能不去。
哪怕是最后一面也行啊,如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话……
丛睿等不了轿辇,也是觉得太慢,便骑马往城外的庄子赶,生怕晚了一时半刻。
沈清竹和江恒选的庄子离着京城其实并不是很近,丛睿紧赶慢赶的到这里时天都隐隐约约有些亮度了。
这个时候人们大多还在睡觉,庄子上却灯火通明,丛睿把马扔给门口的下人便往里面赶。
他甚至等不了所谓的通传排场,便直接去了江恒和沈清竹的卧房。
那里聚集着很多人,绵亿的子孙,诗怡孩子,几代人都守在这里,脸上无一例外是沉重。
他们都在院子里,屋里面只有沈清竹一个人。
“母亲,皇上来了。”
绵亿最先看到了丛睿,他知道丛睿是来做什么的,便赶紧告诉沈清竹。
“请皇上进来。”
屋里传出沈清竹的声音,她语速有些慢,声音里都透着苍老。
绵亿这才把丛睿请进去,在开门之前,丛睿还用眼神问绵亿状况,后者只能摇头。
绵亿师如今已经是灵医谷圣手,连他都说不行,那是真的不行了。
丛睿的心一沉,开门进屋。
屋里的烛光昏暗,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而那微弱的烛光笼罩的床上躺着一位瘦削的老人,守着这位老人的是床边坐着的老妇人。
丛睿忽然间觉得心口堵得生疼,这些年他也来过这里,也看过沈清竹和江恒,可他从来没有一刻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们是真的老了。
对啊,他们已经老了,前两年他母后也去了。
“皇上来了,过来吧。”沈清竹看向门口,她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脑子还不糊涂,“你过来看看吧。”
丛睿听话的往床边走,逐渐看到床上那人的脸庞,他已经很瘦了,年轻时征战沙场落下的伤病在老年时尽数找了上来,到如今是留都留不住了。
他昏睡着,眉眼间依稀还有年轻时的英姿。
丛睿缓缓的跪在床边,昏暗的烛光下,他看到江恒左手上的一道疤痕——那是一道极其不明显的疤痕,隐藏在老年人皮肤的褶皱里,寻常很难看到。
那是牙印,是几十年前他咬出来的印记。
当年在那山上,他防备着江恒,狠狠的咬在江恒的手上,然后留下了这几十年都没有消掉的牙印。
“舅舅?”
丛睿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称呼是当年在那个小院里他叫了足足一个月。
虽然只有一个月,他却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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