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佑脸色一变,执拗道:“我才不要!什么好好活下去,没了无忧阿佑还怎么好好活?!”
阿佑情绪激动,一双如星河灿烂的眼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她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事。
叶寒枝怔愣了一瞬,别开眼不敢再劝。
萧景佑笑了笑,小心的扶她站起来。
此地不宜多做停留,他们必须马上与刚刚退出去的大军汇合。
他们背对子午门,城墙上萧景钺眼神阴毒如同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看上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唔~”
萧景佑走在叶寒枝身侧,忽听到她一声痛苦的呻吟,顿时神经一紧:“无忧,你怎么了?”
叶寒枝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身子先瘫软了下去。
萧景佑惊惶的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摸到她后背,一种粘稠温热的感觉沾染手心。
他眼神变得凌厉异常,鲜艳的红色映在眼中更是嗜血狠决。
他抬头。
城墙上,萧景钺还拿着弓箭,他朝子午门前的他们嘲讽一笑,那模样不可一世,得意至极。
“我杀了他!”
萧景佑恨极了城墙上的那人,语气里全然不复以往,取而代之的是嗜杀坚决。
叶寒枝背后受了一箭,本就虚弱的她此时更是气若游丝,她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只知道他定是愤怒极了,担心的一把拉住他。
“阿佑!”
萧景佑停住脚步。
“我想……回洛山。”
叶寒枝气息不稳,萧景佑再顾不上城墙上那人如何,立马将她打横抱起让她轻靠在自己身上,然后努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答道:“好,我们回洛山。”
萧景佑在之前子午门的厮杀中受了极重的伤,此时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红白红白的雪上。
萧景钺看着那两人,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
想走?
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回洛山!
“放箭!”
“咻——咻……”顿时万箭齐发。
一支支箭直直地向他们射来,如大雨倾盆,避无可避。
生死一瞬,叶寒枝心中一片豁然,她抬头看了一眼萧景佑。
男子的臂弯粗壮有力,怀抱温暖安稳,她的阿佑二十九岁了,已经长大可以护着她了,可惜……
叶寒枝闭了闭眼,箭雨当前,她推了推男子的肩膀,然后用力跳下他的怀抱转过两人的位置……
刹那间,万箭穿心!
“无忧!”
萧景佑大喊,声音痛苦而绝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一阵阵的绞痛,那原本清丽无双的人现在满身的血窟窿。
此时她像是失了依托的莆苇般飘倒在地,脸上还带着笑意,从容又决绝!
萧景佑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担心害怕的更是连碰也不敢碰她。
他跪倒在叶清澜身旁,手指蜷曲,然后一点一点的蠕动着靠近,却在即将碰到时又颤抖起来,他终是不敢碰眼前这个海棠色的身影。
“无忧?”
“无忧?”
他转而试探着叫她的名字,仍旧是小心翼翼,好像是担心吓到眼前的人一般。
“无忧,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不是答应过阿佑,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
“无忧……无忧……”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即便她再也无法回应他。
微弱且清晰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子午门,虽未声嘶力竭,可任谁都能感觉到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痛苦,剩下的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流淌着的全是不忍。
不知过了多久,子午门前回荡着的声音骤然停歇,那些士兵们看见曾经荣宠极盛的九王爷将陛下的宠妃轻轻抱在怀里,他的神色凄苦又安然,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好像在说什么回洛山一类的话。
他们隔的近,但男子声音近乎呢喃听的不甚清楚,他们只看见九王爷小心的折断插在女子身体里的箭,每折断一支,他们的心也跟着颤一次。
九王爷的眼神温柔沉溺,手上的动作谨慎仔细,他抱起那个海棠色的人儿艰难地挪动着脚步。
然而,萧景钺怎会放他离开?
萧景钺站在城墙之上,手持长弓,他要他们死!
萧景佑已经身中数箭仍不肯倒下,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可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洛山的方向,穿风破雪,亘古不灭。
“说好……一起……回洛山的……”他看了看怀里的人,忽然就笑了,还好,还好她还在自己身边……
萧景佑缓缓跪倒在地,他怀中那抹海棠色跟着落在了洁白的雪上,异常醒目。
他无力的抬了抬手,叶寒枝离他不远,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手再往前一点就能抓住她了。
他想带她回家,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家!
血液和意识在不断流失,他拖着已经没有什么知觉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动。
她就在眼前了……
萧景佑嘴角露出一抹满足的笑,然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了她。
他将头埋在叶寒枝的颈窝,轻声说了句:
“无忧,原谅我,这辈子……阿佑不能带你回洛山了!”
洛山的风,洛山的水,还有洛山的你……
叶寒枝的身体渐渐冷去,萧景佑嘴角那抹满足的笑容却始终不散:
还好,最后我还能陪在你身边……
温度一点一点流失……
北风呼啸,风霜渐烈,寒意一点一点侵蚀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漫天大雪落在地上,和着那些鲜红的血液显得触目惊心。
萧景钺看着紧密相偎的两人,眼神一紧,胸口泛起一阵腥甜。
大雪渐渐落满了叶寒枝与萧景佑的身体,遮盖了他们身上的血迹,也渐渐冻住了所有人的心……
他们死了,死在了子午门,死在了萧景钺手上,他们都是他亲手杀死的!
城墙上,萧景钺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惊的左右立即上前搀扶。
他摒开左右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又流起了泪,左右见此皆一脸迷惑,却又不敢言语,只待在一旁静静守候。
良久,他终于开口,道:“把他们分开葬了吧,宸妃以皇后之礼下葬,那个人……以亲王之礼下葬……”
说完,他也不理手下人自己一个人走了,众人跪地恭送,他也只摆摆手,已无心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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