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倚在一处山间阁楼的栏杆上,鲜红的衣摆垂在青瓦上,就像是一片紧簇的红梅花,在这阴云密布的背景下显得煞是惹眼。
原木色的栏杆每隔三尺就会有个方方的柱头,他就借着身下那两处着力点,平平稳稳的躺在上边,远远瞧去,真让人为他捏一把汗。
“主子,咱们何时回仙留山?”
前日清韵传来消息,催促他俩赶紧回去,追问许久,才透露这方世界大劫将至,无法避免,无法逆转,无法阻止……
怀素置若罔闻,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一颗奶黄色的小珠子。
拇指与中指小心的将东西拈着,温润的颜色衬得那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很是好看。
放在鼻尖轻嗅,带着股柔柔的奶香和馥郁的花香,这还真是小家伙喜欢的味道!
他想起了前几日余音来探望的情形:
小脸儿带着纠结,恰如生了薄雾的远山眉紧紧皱在一起,黑曜石般的双眸附了层忧郁的水膜,那在他跟前总是开合不停的樱唇蠕动了好几次,最后由那被冻得指尖泛红的手塞了一把圆滚滚的小珠子到他兜起的衣袍上。
“你吃了糖,心里就不苦了。”
哦,原来那好看的小圆珠子是糖呢!
待他抬眸望去,小家伙急忙解释:“我可不是你的糖!咱俩各自有着喜欢的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甜的小家伙,完全跟这作为放逐之地的婆娑下界格格不入。
准确的应该说,这里宁静祥和得不像是最凶险最黑暗的婆娑下界应有的模样。
“我去寒山上瞧瞧。”
思绪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拉了回来,他将指尖拈着的糖球放到口中,嘴角勾着魅惑万千的笑。
身形一闪,前方的栏杆上那还有人!
松青摇着头,摆弄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翎羽去了。
主子做的点心确实好吃,这千年时间练出的厨艺果真不一样!
松青见厨房没人,偷偷摸摸的朝那盘最好看的点心伸去,还没碰到边沿,就被人拍开了。
“这些都是给小余音的。你想吃,自己去百福楼买去!”
红色的袖袍一扫,琳琅满目的点心全不见了踪影。
松青丧气的坐在地上,对着空寂的厨房抱怨着怀素的偏心。
在去寒山寻余音之前,怀素去各个地方瞧了一眼,去看这大劫来临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回了趟云水山庄,站在鹤归亭上眺望着有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盛景的沧江,变作了黑沉的恶水。
他清楚的看到靠近江水的船只、飞鸟、人在当中挣扎不休,在绝望与恐惧中陷了下去。
那总爱在江面飞掠的仙鹤早已失了踪影,抛却挣扎的人群,沧江一片沉沉的死气。
连飞鸟都越不过的江面……
怀素长眸微敛,神色有些凝重。
他对这方世界的了解,仅限于“婆娑下界,放逐之地”这八个字,就连这点儿信息也是清韵透露给他的。
他看不透这方世界的走向,更看不透余音的未来。
他去了扶余,黄沙滚滚,遮天蔽日,所有的人都好像失了控,暴虐与血腥,是最恰当的形容词。
他去了迦南,毒虫漫天,山怪横生,荒诞离奇,不似凡界。
相较之下,齐国算得上最为安宁的地方,尤其是云都,算得上这怪相横生的世界里,最后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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