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且不说草木有兴衰枯荣,就连这供人居住着的楼堂殿宇,也因着这居住的主人不同,亦是有点甚是明显的盛衰。
就如这金钟意秦荣所暂居着的藕香榭,这几日,亦是有着翻天覆地般的不同。
先是有无数个打扮得彩蝶般的宫娥,集体的对牢这藕香榭,里里外外边边角角好一阵彻彻底底的清扫。来来往往几轮下来,从檐下的精美的宫灯,到园子里四处盛放着的鲜花盆栽,再到新铺上的猩红的地毡,无一处不在悄悄叙说着,此间主人的风头正劲圣眷正浓。
而后,更有那个尖嗓门的内务府太监,一遍遍的过来宣旨,一趟趟送来各色的封赏。
眼看着堆满书房的各类金银财帛,眼见着金钟意依旧是不动声色面色如常,秦荣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坏了。
此一刻,金钟意午睡刚起,便一个人执了钓竿,守在那池子边的凉亭内,开始静静的钓鱼。
眼瞅着四处无人,秦荣便急急的跑了过去,一屁股挤坐在金钟意的身侧,嘴里还气咻咻的赞道:
“金兄高才,在这里果真是四处逢源,弟实在是佩服之至!”
感受到了秦荣话里的讥嘲之意,金钟意也不着恼,只是一提鱼竿,换了个坐姿,嘴里还是淡淡的问道:
“怎么,秦兄弟,天天让你去给国主送药,委屈你了吗?”
“这个嘛,倒也不曾。”
提起这个,秦荣一下子怒气全消,反而是嘿嘿轻笑了起来:
“说起这个,金兄啊,兄弟我也着实是佩服得很的。你说,你其实也跟俺们一样,左右不过是行武出生,若论医道辨药,只怕,金兄还比不上兄弟我呢。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就敢每次拿着半粒地黄丸,叫兄弟我拿去给那国主服下的?关键是,那国主服了这药,居然一天天的身子见好了!金兄啊,你倒是说说,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倒是让兄弟我平白的领了许多赏钱!阿英要是在的话,只怕要羡慕死兄弟了!”
“嘘,收声!”
见他说起这个,金钟意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丝的小紧张。
四顾无人之后,他这才低声嗔道:
“你个呆子,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那国主脉力虚浮精神晃惚,分明是慢性中毒之症。我不是再三嘱咐你,这药丸药性太冲不能与其它药剂同服吗?停了先前那些有毒的汤剂,再佐以我家的药丸滋补,自然会好很多的。这又有什么难懂的?!”
咂了咂嘴巴,秦荣点头应道:
“理论上是这样,果然有些道理。可是,金兄啊,我且问你,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一直都沒有阿英的消息?那个皇后娘娘,这么多天了都没找着人,又拚命的往咱们这边砸钱,又是几个意思?”
提到阿英,金钟英的脸色,终于一点一点的阴沉了下来。
良久,金钟意这才涩声应道:
“至于阿英,我自然是一开始就知道,阿英根本没可能在她的手上的。求她帮忙找人,再怎么找,都是白费工夫的。我自己,对这事也是从不抱希望的。”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还有心情守在这里玩这一出?”
这一回,秦荣可真是有些急了,砰的一掌击在那亭子栏杆之上,那虎虎的劲道,直接的震得亭角的风铃都纷纷的叮铛乱响了一回:“你知道,你还在这里安安生生的坐得下来?!阿英的安危,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了吗?!”
“若非为她,我不会拉着秦兄弟,在此间费上这么多的心思。秦兄弟还请多多的谨言慎行。”急急的扫了四处一眼,金钟意缓缓的提起了手中的鱼竿,又将那鱼线慢慢的一点点的放下去,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漠然的模样:
“实不相瞒,秦兄弟,其实,在下可以感觉到,咱们阿英离我们其实一点都不远,可能就给藏在这皇宫的某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所以,在下才这么费尽心力的留下,在这里安心的住了下来。这样,咱们至少可以离她稍稍近一点的。”
“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傻子似的死等吗?哪有你这样的!”
秦荣低声的应道,声音里,多少透着一些悲愤与绝望。
伸手拍了拍秦荣的肩,金钟意的声音,依旧安静如往昔:
“守在这里,咱们至少可以明确的知道,皇后娘娘暂时不会对阿英不利。而且,你以为,那些人会由着咱们两个,继续在这里好吃好喝的逍遥自在吗?估计,要不了多久,自会有人要来用用,秦兄弟这腰间的宝刀的。”
“是吗?你确定,他们会先来找我,而不是你这个长了张好脸的神医?”
秦荣数天来心底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莫名的松了下来,看着金钟意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扑克脸,居然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金钟意没有回答。鱼线一甩,这一次,他居然钓上了一尾大鱼,一尾红金色的约莫有一两斤的锦鲤。
“行呀,金兄,看这样子,金兄约莫是要走大运了吧?这么大的锦鲤,金兄居然也能钓得上来?赶紧的拿过去,叫她们拾掇了给咱们两个晩上下酒!左右也没甚么大事,咱们两个,晚上好好的喝上几杯,怎样?”
伸手一把捉住了那条鱼,秦荣很是开心的说道。
往池塘那边远远的瞟了一眼,金钟意依旧是淡淡的说道:“只怕,未必能如兄弟所愿呢。”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听见池塘那边,有传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大声的说道:
“皇后娘娘有旨,着小秦医倌速去太和殿见驾!”
听那传旨太监板正严肃的语气,秦荣又一下子慌了神。一把扯住金钟意的手臂,他有些慌乱乱的说道:“完了,完了,金兄,定是你让我送过去的那半粒药丸,让那个国主老儿吃了出什么岔子了!不然,他们又急吼吼的单拘我去见驾做什么!不管了不管了,今儿无论如何,金兄都要陪我走上这么一趟,弟也好稍稍的心安一点的。想来,不论出了什么事,那皇后娘娘是断不会为难金兄的,谁让咱们金兄长了张任谁都爱看的好脸呢!”
“去就去呗,你又杂七杂八的在这里混说什么!”
一把甩了秦荣的那只满是鱼腥味的脏手,金钟意有些啼笑皆非的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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