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庭筠旁边的祝轲已经指着小舞叫道:“啊,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那个在子澄身旁的,叫小舞的小丫头,对吧?我见过你一次……还是两次?在关家庄园里。”
小舞望着祝轲,嫣然笑道:“祝公子,我们一共见过两次的,小舞记得你。在少爷昏迷的时候,他的朋友中,就只有你来看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前尘往事就象掀开了盖子的腌菜坛子一样,将其中的腌臜粗陋都暴露了出来,喜欢这种气味的人自然觉得香醇,不喜欢的人自然皱眉掩鼻,走避不迭。
堂中有不少人是关宁的旧识,虽然大多只是青楼画舫上吟风弄月的泛泛之交,关宁境况的好坏,他们自然没有关怀的义务,但也有不少是来过关宁府上做客,交往颇多的朋友,关宁出事后,这些人却从没来探望过,不免显得冷漠而寡情了。
所以堂中已有几位仁兄的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谢庭筠是苏浅雪画舫上的常客,但他为人向来孤傲,更不喜欢与关宁那群人为伍,关宁于他而言,只算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小舞的话,对他毫无影响。
“关宁……关公子……已经醒过来了?”苏浅雪喃喃自语地道。
虽然关宁的落水,她完全没有责任,但整件事毕竟因她而起……象关宁这种痴情而平庸的人,她只有感动,但无法去爱!
其实在关宁出事后,她也并非不想去探望,但碍于身份以及关家人对自己的误会,所以最终没去,但在她脱离贱籍从良之后,她其实是去见过关家的一个人,说过一些事的……
就在她沉缅于过去的同时,杨旖蝶忽地对她道:“姐姐,还有两关呢!”
苏浅雪仿佛神游物外地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对小舞道:“小舞姑娘,另外还有两首诗,也请一并赐教。”
诗社内的仆从们将墙上《青玉案?元夕》的条幅取走,换上了《锦瑟》,上面的诗句照例也遮蔽了一部分。
小舞看了看,绽齿笑道:“这也是少爷写的,我看过。”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生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诗乃李商隐写意诗中的神作,词藻之华美,用典之精僻,可谓艳绝古今,整首诗采用比兴手法,将片段意象组合成一幅含蓄深沉,朦胧凄美的画卷,令人怅惘其中,难以自拔。
苏浅雪多日来反复吟唱,但再听之时,亦觉迷醉,何况其他人!
第二关轻松通过。
堂中已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了。
“关宁,关子澄那个纨绔竟能写出此行诗文,我不信!”
“我也不信,大约是买的吧……”
“嗯,肯定是的!”
“只不过……若是那个卖诗之人有如此文采,只怕早已名声大噪了吧,又何须堕落至卖文为生……”
“呃,好象也是!”
第三关,是压轴的!
因为诗的后半阙,连苏浅雪与杨旖蝶都不知道。
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
听到小舞念至此处时,苏浅雪竟不觉呼吸一紧,心跳加快了一些。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念完,小舞又沉静了下来。
大堂中一下变得静幽幽的。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苏浅雪眼神炽亮,呼吸急促,脸上竟泛起潮红。
谢庭筠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将自己方才所作的《青玉案?元夕》诗稿,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他自视极高,对关宁向来不屑一顾,但这三首诗文所达到的高度,他自认是绝对企及不了的!
杨旖蝶向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亦罕有地露出了迷离的神色。
过了半晌,小舞见苏浅雪还是一副懵懵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了,心想:“这位姐姐不会是想赖账吧,二十万钱呢,可以买好多……铁锅,大缸还有画纸了……”
于是,她便走至苏浅雪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是这里的主事人,对不对?如果……这些诗我都念对了的话,你是不是该给我钱了?”
虽然以前的关宁迷恋苏浅雪迷得欲生欲死,但小舞却是不认识苏浅雪的,因为以前关宁出去混的时候,从来不带她,现在眼前这位仙女似的姐姐,在她看来,就是一个钱多得慌,又闲得慌的官宦小姐!
苏浅雪闻言后一惊,想起自己的承诺,微微一笑道:“当然!”
诗社的仆从们从内堂将五箱子铜钱抬了出来,摆放于堂上。
苏浅雪对小舞道:“小舞姑娘,这里便是二十万钱,你要数一数吗?”
小舞摇头道:“不用,太麻烦了。”
“哦,对了,小姐,还未请教您的芳名呢,万一少爷问起,我也好有个交待。”小舞问苏浅雪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苏浅雪有些惊讶。
“嗯,嗯,是的,”小舞有些羞怯地笑道:“我见人多,便挤了进来,方才也忘记请教了……”
苏浅雪嫣然一笑道:“我叫苏浅雪,是这家诗社的主人。我与你家少爷也算是旧识了。”
“苏……苏浅雪,原来……苏浅雪就是你。”小舞望了苏浅雪一眼,头便又低了下去。
苏浅雪见眼前这个雪玉般的小妮子眉眼间一会嗔,一会喜,一会又似夹杂着些许忧愁,心中颇觉有趣,便俏皮地笑道:“嗯,可不就是我嘛。”
“苏浅雪……”小舞心中早将这名字念叨上了千百遍,再狠狠地摔在地上,踩上了很多脚……
https://zerifeisheng.com/book/1485/336107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