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李玉然仍旧在低语着。
木芳生像是厌烦了她的絮叨一般,水袖轻舞之间,袖笼中飞出一道银光,直接扎在了李玉然的脖子上,将她余下的话尽数截断。
李玉然就那么目眦欲裂地瞪着木芳生,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已经魂归九霄。
其后,三道玉色的光从李玉然的尸体上飞出,像是落叶归根似的,飞入了李照手里的三秋不夜城剑身上。
“你当初是故意放我走?”李照眯了眯眼睛,边问边垂眸看了一眼新融入了三颗九龙宝珠的黑剑,并没有感觉到剑体有什么异样。
“当初叫谨言和慎行看着你,孰知他们兄弟二人竟是因你而生了冲突。也罢,人心本就难料,要想成事,还得看个人思虑。”木芳生抬手理了理袖子,温和地看着李照,说:“当初你的出现,的确并不能叫我拿定主意,但我这人向来喜欢做事周全,所以留你至今。”
“叶惜惜是你放在淅源附近的?”李照又问。
这一路上,李照总能在不经意之间发现有关叶惜惜的蛛丝马迹,且最终是导向南城,虽然李照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她还是选择了长驱直入。
木芳生嗯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说道:“那小丫头要报仇,而我要你,与她合作,何乐而不为?况且,我能将这活体的藏宝匣从欧阳宇眼皮子底下带离,还要多亏了她。”
也就是说,李照猜的不错。
如果不是叶惜惜与木芳生做局,欧阳宇不会兵败如山倒。
“你用李玉然养着九龙宝珠,是为了能拖到我来,好让九龙宝珠如三秋不夜城?有意思,木姑姑难道就不担心,我敢只身入南城,是有着大杀招?”李照好整以暇地看着木芳生问道。
也许是因为三秋不夜城唾手可得,木芳生耐着性子继续与李照谈话,半点不见刚才着急忙慌杀李玉然的模样。
“你有什么杀招?即便是那些邪气的英吉利亚人,也无法攻破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木芳生的脸生得慈悲,不露杀气时,极容易博取人的好感。
但她的慈悲并没有持续多久。
轰!
一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巨响震天,不多时连屋子和地面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刚才还稳如泰山,与李照谈笑风生的木芳生此刻愕然起身,她快步从蒙面人中间穿过,待到跑出屋子,才发现东北方向已经是红光冲天。
“发生了什么!”木芳生高声问道。
几个慌慌张张的侍从从院外跑进来,结巴地回答:“回姑姑,有、有人攻城。”
有人攻城?
木芳生不敢置信。
南城乃是她精挑细选而出的一处城池,怎会如此轻而易举,甚至还没惊动守城军,没惊动她?!
“攻城的是谁?有多少人?目前四处城门守备如何?死伤几何?”木芳生不愧是木芳生,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调整了好了情绪,发问有条不紊。
侍从哪儿知道那么多,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见这些侍从蠢笨不堪,木芳生也不再耽误时间,吩咐他们看管好屋子里的人,自己则是拂袖出了院子。
屋子里的李照不急,优哉游哉地坐到了木芳生刚才坐的地方。她翘着二郎腿,好不悠闲地扫了一眼屋内的蒙面人们,张口道:“几位,这攻城的可不是一般人,你们若不驰援,要不了一刻钟,南城必破。”
攻城的是谁?
英吉利亚人。
因为洪州城外的那不到一炷香的偶遇,李照破天荒地改变了原计划。她在沿途只身攻击了一次英吉利亚人的据所,并且第一次准确地给出了身份信息,直接将英吉利亚人的炮火引到了南城。
木芳生为人十分谨慎,所以偌大的南城里只有木芳生自己的亲兵,也因此,做下这事的李照并没有什么负担。
算算脚程的话,李照前脚到南城,英吉利亚人的怒火后脚就该到了。
的确,没有飞机的话,英吉利亚人想要横跨沛川或翻山越岭地攻打南城是一桩吃力且不一定能讨到好的事。可英吉利亚人虽然没有飞机,却是已经有热气球了的,而是已臻完善的热气球,载人运物丝毫不成问题。
当初从英吉利亚人的据所探得这一点的时候,李照还小小担忧了一下。
而眼下,要为此而担忧的已经不是她了。
原本只有热气球的英吉利亚人对攻打南城的欲望并没有多强烈,但当他们知道长期抢掠他们物资,游走攻击他们的是南城的守军时,一切就都变了。
守着李照的蒙面人们起先还不信,等到那炮火声越来越近,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一脸死灰时,就已经不得不信,操着家伙事往外赶了。
剩两个侍从大眼瞪小眼,手里的棍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们趁现在逃跑的话,应该来得及。”李照稍稍睁开一点眼睛,觑着两个心里直打鼓的侍从道:“要是再晚点,这火铳可不长眼,轰死一个算一个的。”
其中一个侍从的脚已经往外挪了一步,身子却被另外一个给拽住了。
“你你你,你呢?”那拽人的侍从强打起勇气问李照。
李照弹了弹手指,一动不动地说:“我不走,我来就是看看木芳生怎么死的,她没死,我干嘛要走?”
这话落到两个侍从的耳朵里,不正是给了他们台阶下?
于是两个侍从几乎是连跑带扒拉,你争我抢地往屋外冲去。
看他们跑没影了之后,李照才起身。她走到床边,俯身将李玉然喉咙上的飞刀拔下来,跟着抬手阖上了李玉然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
静默片刻之后,李照翻过后院的院墙,顺着无法立人的峭壁,往下攀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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