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雨越下越大,楚老三家的小院里也没有了来求医的病人,而且即便下着大雨,也有不少村民拿着田契跟着彭纪、梁主簿回县衙领银子的,就连几位族老和楚老三、楚有川等人都跟着去了。
“姑姑,你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厨房里,楚寒衣见席氏熬好了楚寒墨的药粥,又炖了一只鸡,还蒸了一条鱼,接着炒了一把青菜,竟然还要炒一个菜,她就有些急了,过年也没一下子吃这么多菜。
“家里这么多客人,这菜哪够,若是大户人家待客,这都拿不出手!”这么多年,席氏还是头一回为做菜发愁。
霍维可是堂堂烈北王府的小王爷,哪一顿饭不是山珍海味,这两日屈尊在他们家已属他们怠慢了,总不能他们吃一个菜,也让他跟着吃一个菜吧,再说今日他可帮了楚寒希大忙,多炒两个菜也是应当的。
“可这也太多了,我还想留着给哥哥妹妹补身子呢!”楚寒衣小声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不是她舍不得这山鸡和鱼,大不了她进山再抓几只就是了,而是她不太愿意让霍维吃,更确切说她不愿意霍维在楚家庄继续待着,这人和他的手下看她的目光不对劲,看她小妹的目光就更奇怪,而且自从意外得知楚寒墨的身世,她对霍维故意靠近他们一家人的目的也有了怀疑。
现在她还不够强大,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外人不伤害她的家人,如果仇人现在知道他们在楚家庄,就这一屋子老的老,残的残,弱的弱,只会任人宰割,她必须要更加用功参透母亲留下的武功秘籍才行。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了!”席氏笑着瞅了一眼楚寒衣,“你也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不是咱们小门小户能伺候起的,但为了墨哥儿和你们姐妹的未来,这人咱不能得罪,衣姐儿,你可要收着点性子!”
“姑姑,你可别拘着姐姐,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来者是客,咱们就敬上一杯茶,来者不善咱们大不了给他几棍子,怕什么!”外边雨声渐大,楚寒希也跑着进来厨房帮忙,几步路的距离她身上已经湿透了。
“什么几棍子,我送他几斧头!”楚寒衣说得更狠。
席氏无奈微瞪了她们两眼,重声说道:“你们是姑娘家,可不能在外人面前随意这样说,如此凶狠,日后哪个还敢娶你们进门。”
这样说话要是被外人听到,可不说她们两个是耍狠斗凶的泼妇,若是高门大户的姑娘闺誉可就受损了,对婚事更是影响极大。
“我这辈子都不嫁人,小妹也不嫁,万一嫁人之后被别人欺负怎么办,在家里没人敢欺负她!”楚寒衣打定主意这辈子护定楚寒希,自从恢复了记忆,她就深深记住一句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像她娘说的,也许相爱时对你甜言蜜语,但之后就会狼心狗肺,让你生不如死,她亲爹不就是这样,所以这世上的男人都不能信,她家小妹这么单纯可爱,决不能让男人骗了去。
“你这孩子越说越离谱,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席氏觉得楚寒衣这段时间说话办事都有些让她头疼,难道真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她都快看不明白了。
“姑姑你不也没嫁!”楚寒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随即就后悔了,以前她脑袋受刺激,说话不经大脑也就算了,现在自己已经好了大半,这话似是有些伤人了,毕竟姑娘家不嫁人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果然,席氏一听楚寒衣的话脸色就变得灰暗失落起来,眼中更有哀伤流过,楚寒希赶紧上前说道:“姑姑,你别介意,你也知道姐姐她一向有口无心,而且脑子有问题,就跟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说什么都没恶意的!”
“姑姑,对不起,我乱说的!”楚寒衣见楚寒希冲她使眼色,赶紧道歉。
“傻孩子,姑姑有什么可介意的,好了,快做饭吧,再炒这一个菜就好了!”席氏收起心中突起的情绪,脸上带着笑,看着姐妹两个说道。
楚寒衣歉疚地看了一眼席氏,继续蹲下烧火,楚寒希则抢着把最后一个菜炒好了,家里已经快没余粮了,明天还得进镇一趟。
虽说楚老三不在家,但家里多了楚寒墨、霍维、徐诺还有庭空、续风几个大男人,一碗稀粥四个菜怎么也不够吃,尤其续风还是个贪嘴的,只要有好吃的,就算他家主子在跟前,就算他是个客人,他也会“忘乎所以”,这不,楚寒希熬得药粥大半竟是进了他的嘴里。
“你又没生病,喝这么多粥干什么,这是我小妹特意给我哥熬得!”楚寒衣有些瞧不上续风的吃相,虽说男女不同席,她和楚寒希、席氏就在厨房里吃,但续风一会儿拿个碗过来盛药粥,来回跑了三四趟,最后干脆对着粥锅刮起来,那样子就像几辈子没喝过粥似的,她实在是忍不住说了起来。
“楚大姑娘,你是没看出来,我这身体弱得很,必须喝这个药粥好好补补!”续风厚脸皮一笑,最后一点儿锅巴都被他塞进了嘴巴里,引得楚寒衣翻个大白眼,什么人呀,贪嘴就贪嘴,还给自己找这么一个借口,难道不是她家小妹熬得药粥过于好喝了吗!
吃过饭休息了有两刻钟,楚寒希就进屋给楚寒墨瞧腿抹药,又给霍维进行针灸按摩,而看着楚寒希熟悉的手法,一直呆在屋里的续风摸着下巴盯着她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而一旁的庭空连白眼都懒得给他。
“庭空,你觉不觉得这楚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她怎么和苏神医这么像呢?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师出同门?”续风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庭空的身子问道。
“以后不要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庭空甩给了续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为什么?”续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不是应该先回答他的问题吗!
“会变笨!”同做王府属下这么久,庭空第一次觉得续风的“笨”不是装出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庭空当即就恼了,要不是楚寒希正在给霍维治病,他一定会一拳打在庭空身上,敢说他笨,整个译州谁不知道他可是最聪明能干的属下。
霍维本来在享受楚寒希的按摩,听到续风和庭空的声响慢慢睁开,一眼扫了过去,两人立马安静了,即便此刻外边下着大雨,但迫于他家主子身上强大的威压,也只得到门外“受罚”去了。
楚老三是直到天亮才回村,而大雨下了一夜不但没停反而有越来越大之势,一千五百两没在手里过一下,他拿回来几十张田契和一张卖地村民的合体契约文书。
这五百亩田地按照大周朝的律法和楚氏一族的族规应该有楚老三这个户主拥有,而他也拥有分配权,可随意将这些田产分配给他的子女家人,当然族谱上的直系亲属具有优先权。
“希丫头,这五百亩地给你三百亩做嫁妆,给你哥哥姐姐各一百亩,咱家原来的那七八亩地,留给你姑姑,以后我死了,你们三个就好好孝敬你姑姑。”楚老三也知这五百亩地都是楚寒希想法子得来的,但家里有三个孩子,他不能眼看着另外两个孩子日子不好过,他也相信依照他对三个孩子秉性的了解,对于他这样的分法,他们也不会有啥大意见。
只是没想到当早上他对着三个孩子说出这个分法之后,楚寒墨首先表示反对和拒绝:“爷爷,这地我不要,留给两个妹妹做嫁妆,我虽然腿废了,但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我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你们!”
“爷爷,我也不要,这地都留给妹妹,我没打算嫁人,不需要嫁妆,再说,我只会打猎不会耕地!”楚寒衣也立即拒绝道。
“爷爷,这地是咱们家的,分不分的也得等哥哥娶妻生子单门立户再说。”楚寒希见楚寒墨、楚寒衣对于分地之事很抵触,便出声对楚老三建议道。
“是呀,义父,这事不用着急!”席氏也在一旁劝道,如果楚寒墨有认祖归宗的那一天,文家有昭雪平反的那一日,他们所能享受的富贵荣华又何止是这乡野贫瘠之地的五百亩河田。
只是,即便有孔令旭之人的帮忙,楚寒墨如今这个样子,文家的门楣可有重新见人的那一日?每当想起这些,席氏心里就如倒翻了百味,说不清是哪种滋味。
“既然这样,那就先不分,可咱家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田地,在村里太惹眼了,尤其是大房和二房的人,不知又憋着什么坏心眼!”楚老三略显忧心。
他在宫中三十多年学了一个最重要的字便是“忍”,回老家的这几年对两房哥哥他也一直在贯彻这个“忍”字,想着无论他们怎么对他,他们也都是自己的血脉至亲,可再深的血缘亲情如果只有伤害、自私和无底线无止境的索取,最终也会消磨的一丝不剩,甚至留下的唯有冷漠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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