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在一处岔路口停了片刻,拨开枯枝,往几乎无路可行的花园中迈步时,李岳脚下一滞,与孔浩言对视一眼,各自眼神中都露出一丝惊讶与严肃。
然而,这两人仍旧什么都没有问,默默跟了上去。
七拐八弯,不知道走了多少岔路,四人终于走出府衙。
沿八字墙一侧的稀疏树影走向南湖岸旁,李岳轻声道:“步安小友,老夫若是年轻三十岁,定要杀了你,才能觉得心安。”
步安眼角余光瞥见素素的脚步突然变慢,立即伸手拉了她一把,生怕她跟李岳翻脸,紧接着头也不回地答道:“老大人说笑了……”
就在这时,四人身后的府衙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似箭矢离弦,又似断金裂帛。步安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瞧见,可紧接着传来的呐喊声却仿佛撕破了夜空。
“大人快走!”
死的显然是李、孔二人的随从,不久之前,刚从小院角落里的藏身处赶去剿灭刺客的那些个随从。
步安意识到那声破空声是飞剑,只觉得脊背微微生寒。
四人跑动时踩得枯叶沙沙作响,这平时听来颇为悦耳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催命的号角一般。身后府衙里有个御使飞剑的高人,天晓得是个什么境界,被他听见动静,循声而来的话,可就危险了!
步安想要跑得慢些,把声音压低些,可是刚缓上一缓,一旁就有个矮小的身影掠了过去……是素素!这小丫头比步安还要怕死!
步安只好发足狂奔,连翻白眼的空闲都没有。
李岳与孔浩言两人也提着官袍在跑,之前气定神闲的出尘之态再也不复得见。
骇人的惨叫声再度响起时,四人已经登上了靠在南湖岸旁的一条小船。
系在水岸柳树上的缆绳被孔浩言用灵力凭空捏断,小船缓缓往湖心漂去,四下里只剩急促的呼吸声和水波荡漾的声响。
府衙里喧嚣渐盛,有建筑被拆毁的声响,接着是冲天的火光和此起彼伏呼喊声、求饶声、惨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照亮了半边天际的火光暗了下去,幽暗的星光映在湖面上,像洒落一地的细碎瓷片,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轻柔的风声。
“嘉兴府衙并非铜墙铁壁……刺客不惧火枪,修为至少接近空境,暗中潜入也不难……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有诈嘛……”李岳压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只是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嘲。
孔浩言的心情也相差仿佛,他与李岳一样,都是在发现步安择隐蔽小径而行时,才受到暗示,意识到不对劲的。“小友既然瞧出了端倪,为何不直言相告呢?”他不解道。
“我……”步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早就瞧出不对,觉得贼人应该是使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又觉得贼人“示敌以弱”是要稳住李、孔二人,还觉得贼人“投石问路”是要试探这边人手的深浅……
可问题在于,步安那时还搞不清李、孔二人是中了计?亦或早已看穿,故意守株待兔?
他有心出言提醒,却又担心拂了李、孔二人的面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用邀请二人夜游南湖做幌子,试探之下,才发现这两人光顾着装逼,根本没留后手!
“……我……我也吃不大准。”他想来想去,只好含糊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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