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去睡了,步安却让李达把各营统领都叫来,到他屋中议事。
他这间屋在客栈前院,孤零零一盏油灯,将屋中简陋的陈设映得昏黄暗淡,静谧深沉。
张瞎子头一个进来,轻唤一声“步爷好精神”,便自己找了位子坐下。
其余人陆续到场,洛轻亭进来时,低声嘟囔道:“步爷,你怎么拉来这一车破烂,我看营中兄弟们脸都绿了,初到异地,人心本就不稳,这下岂不是更伤士气。”
邓小闲笑道:“放着江南温柔乡不要,跑这儿捡破烂来了。我看咱们都疯了。”
张瞎子拿手指关节磕了嗑一旁矮几,沉声道:“都做了统领的人了,怎么还一点规矩都没有。步爷自有步爷的打算,咱们看不懂,那是咱们愚钝。”
邓洛二人闻言,都不再做声。这时,最后一个到场的晴山也进了屋子,步安示意李达在屋外把门掩上。
素素像个小厮似的,拿着一摞茶碗,给每人面前都倒了杯清水。
“瞎子说的对,也不对。”步安接过素素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笑着说:“咱们先把话说在前头,这间屋子里没有外人,你们跟我吹胡子瞪眼,哪怕拍桌子骂娘都行!出了这间屋,就不准胡言乱语了。”
“步爷说的哪里话,咱们七司衙门自打开张那天起,就是靠着步爷顶梁柱撑起来的,我刚才嘴贱……”洛轻亭赶紧解释。
步安摆摆手,止住她的话茬,悠悠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以前咱们人少,有什么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往后不一样了,人多事情也多,我哪里顾得过来。下头兄弟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平日里又做了些什么,你们看得比我清楚。假如仍旧凡事都没意见,只等着我来安排,我还要你们这些统领做什么?”
他这番话说完,屋子里雅雀无声。看来这些七司老人都很精,生怕这是引蛇出洞,谁也不敢当真。
“你们没话说,那我就多说几句。”步安笑笑道:“今夜这车破烂,是我故意要拉回来的,个中原因,你们谁来猜猜?”
见众人都闭着嘴,步安只好摇摇头道:“瞎子,你先说。”
张瞎子张了张嘴又闭上,脑子里晃过许多个念头,大概想起书文听说过的教训——那些当将军当大官的,都不喜欢下面的揣摩上意——因此还是不敢说。
邓小闲却没那他那么多弯弯绕,快人快语道:“毕竟还有些能用的,丢了可惜。”
洛轻亭也道:“步爷这是在教我们勤俭持家呢。”
惠圆和尚轻声唱了一声佛,双手合十道:“一草一木皆有其用。”
步安听得好笑,却不直接反驳,正是鼓励大伙儿说话的时候,这会儿耻笑他们,岂不是再没人敢提意见了。
他眼神转向游平,游乞儿见状,赶紧道:“我……我要饭那会儿,要不到银子铜钱,有一口馒头也好,祖师爷说了,客随主便,不挑……”
这群家伙是真没脑子,一点治人之术都不会,事事都得手把手来教……步安笑了笑,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听见晴山开口。
“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步爷,可是这个意思?”
不等步安回答,邓小闲就已经在击节赞叹:“妙啊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晴山姑娘聪慧。”
“步爷高明,晴山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营中兄弟们回去睡觉时,颇有几个恨恨的,说七闽道的人有眼无珠,瞧不起咱们越州人呢……”洛轻亭点头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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