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五年八月初七,毗陵城外。
今日的天气很阴沉,天上的乌云遍布千里,犹如一座座小山般压在人的头底,让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黑云滚滚,微风不起,虽是在炎热的夏天,天地间却弥漫着一股萧瑟肃杀的气氛。
在毗陵城外十里处的一处平原上,分别对峙着两方大军。
其中一方人数比另一方多出一倍,却阵型不整,队列不齐,时有士卒互相推搡乱象发生。
反观另一方虽然人数较少,但在各自将校的统领下,军容整齐,士伍整练。
自列阵这一个时辰以来,这一方只能听到犹如战鼓般沉重的呼吸声,不闻半点嘈杂之声。
就像五万只正在耐心等待猎物的熊虎般。
孙翊身穿亮白明光铠,腰配三尺青锋剑,头戴紫色簪缨兜鍪,身后披着一袭大红的战袍,英姿飒爽、剑眉星目的他犹如战神般位于五万大军中的高台处。
在高台之上的他展目望去,数百步之外那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半个平原空间的山越兵,就像黑色的洪水般不停涌动着。
孙翊左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青锋剑,因为用力,他的指尖已经发白。
他是第一次指挥规模如此大的兵团决战,双方参战的兵力达到十五万,规模如此大的兵团决战,就是他大兄也不曾指挥过。
但如今,他就在指挥着这样一场大兵团决战。
哪怕他在先前做了许多谋划,已经将胜利的天平大大的倾斜到了他这方。
但无论任何神机妙算只是能无限增加胜利的概率,最后的胜利还是要靠真刀真枪,血肉之躯去夺取。
他在紧张,但他不会害怕,因为他身上担负的是江东百万生民的命运,他自从继承吴侯之位那日起,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孙翊深吸一口气,在开战之前,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的敌人们。
孙翊大手一挥,孙军的军阵中瞬间分开一条大道,从中运出了无数车粮车。
在运到孙军阵前五十步处时,运车士卒就立即退入了军阵中,孙军的大阵又变得严实无缝起来。
数千辆粮车呈一字排在两军阵前,几乎横跨了整个战场,而粮车上全都是鼓鼓的麻袋。
在十万山越兵看来,那鼓鼓的麻袋中装的都是白花花的粮食。
在粮车运出来的那一刻,十万山越兵的心神就被那数千车粮车所牵引着,他们的呼吸正在急剧的加重,眼神中充满了贪婪的对生的渴望。
粮食!粮食!
粮食就在那里,这让山越兵的阵型更加杂乱起来,互相推搡的情况更加严重,要不是有近百位大小宗帅在镇压着,十万山越兵已经如饿狼般扑出去了。
此时的山越军中有宗帅大小近百名,但蛇无头不行,为了决战能够胜利,山越军在战前公推出了战时指挥的四大宗帅,便是四位兵力最多的宗帅—费栈、潘临、毛甘、金奇。
此时这四大宗帅看着对面孙军那反常的举动,深深不解。
决战即将展开,孙翊将粮食运到两军阵前是何用意?他难道不知道见到粮食之后,自己这方的士气会急剧升高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四名宗帅都不敢小看孙翊,因此命令各部暂时按兵不动。
孙翊在高台上远望山越军,见他们在看到粮车运出来后,阵型出现了一阵骚乱,而后又勉强稳定下来,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个笑容。
孙翊对高台上的十数位校尉说道,
“诸君,人一生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未来可期。”
“但诸君可知,人一生中觉得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吗?”
说道这,孙翊右手举起令旗,
“今日孤就告诉诸君,最残忍的事就是,
心中一直在期待的未来,其实是个骗局。”
说完,孙翊右手紧握令旗,狠狠往下一挥,瞬间孙军军阵中无数支箭矢倾射而出,朝五十步外的粮车上射去。
五十步对孙军中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来说是个很合适的距离,在这种距离下,他们射出的弓箭能较准的射中目标物。
无数支飞驰而来的利箭纷纷贯穿了粮车上的麻袋。
麻袋本就因里面装满东西而鼓胀,再被这锋利的箭矢洞穿之下,纷纷如蓄满气的气球被银针刺中一样,瞬间崩裂开来。
孙军中飞射出的利箭和上万只麻袋碎裂的声音,吸引了两军所有人的目光。
在两军的目光下,粮车上崩裂开来的麻袋中掉落在地上的不是山越满怀期待,心心念念的稻米,
而是黄橙橙的泥沙!
这数千车粮车上装的根本就不是粮食,而是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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