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弘相信,作为从张敖门下走出的人杰,田叔应当能明确意会刘弘想要表达的意思。
剩下的,就将在明日常朝见分晓。
现在刘弘需要考虑的,无疑是即将到来的匈奴使团的问题。
——随边地军报一同传回的,还有匈奴使团携带之国书的简要内容。
与刘弘地猜测几乎没有太大的出入:敲诈!
出于本心,身为在后世经历过家国耻辱的刘弘,实际上非常厌恶这种屈辱的‘外交’,对于匈奴人的敲诈,刘弘恨不能亲自披挂上阵,在长城一线和匈奴人来过!
但是,情况并不像刘弘预想的那么乐观。
方才,还在长安的老将军们,如俪商、虫达等一同入宫,按照刘弘地设想,为刘弘推演了一番。
即:在秋收之前,匈奴人出于战略目的,攻打汉室长城一线,会造成怎样的结局。
刘弘此时都还记得,在刚开口说出假象之后,曲周侯俪商想都没想,直接扔出一句话:秋收前开战,整个北方今年都将绝收!
为了将足够的士兵,以及一应武器装备,粮食辎重运往长城一线,黄河以北的所有百姓,都要被充为民夫。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刘弘放弃硬刚的打算,另寻他法了——半个版图颗粒无收,所带来的影响根本不是明年收上来的农税减半那么简单!
首先,北方绝收,百姓没有粮食吃,朝堂就要从南方运粮到北方,并以救济粮的形式,将其发放给北方陷入饥荒的灾民——只要北方完全绝收,每一个没放人都是灾民!
也就是说,如果在五月到七月之间,匈奴人入侵了北方边墙,那明年,汉室非但无法从北方收上来一粒米的农税,反而还要倾尽全力,将国库翻个底朝天,来应对北方必将面临的饥荒。
这样巨大的代价,根本不是现在的汉室可以承担的——国库从汉初的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勉强收支平衡,足足花了二十多年!
如果国库再一次陷入能饿死老鼠的境地,那刘弘至少要花一半的皇帝生涯,让国库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
这还只是战后,会对政权财政带来的影响。
从战略目的上来看,于夏秋之际爆发大战,对于汉室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根据推演,匈奴人如果呈集团是攻击长城一线,汉室所能做的应对,便只有动员大半个国家的军队、民夫,以及粮食辎重,才能勉强保证城池不会被夺去;除此之外,汉室什么都得不到。
至于刘弘预想中,给匈奴人造成一定打击,以汉室目前的军队状况而言,根本无从说起。
——即便不考虑后勤状况,光论即时战力,汉室也处于明显下风。
当刘弘问及详情时,早已离开军队的俪商,再一次刷新了刘弘对此时,汉室军队的认知。
——即便是在俪商扔领兵的八年前,孝惠皇帝在时,汉室军队装备的甲盔、刀剑,弓弩等一应军械,都已经到了必须更换的地步。
如今八年过去了,刘弘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份,关于长城守卫部队更换武器装备的文档!
也就是说,在汉室成立将近三十年的今天,刘弘心中精锐彪悍的长城军团,手上拿着的都是几十年前,先辈们拿来砍黥布、砍韩王信,砍项羽,甚至于砍先秦武卒的武器···
刘弘亲眼所见,俪商从宫门外等候的亲卫手中,取来了一柄长弓,给刘弘看;那把弓上面,除了少府几次三番清理纂刻的编号外,几乎没有任何一块地方,能看出那把弓居然是以木制作的了···
若非上面有一根紧绷的弓弦,刘弘都要以为那是用泥捏出来的工艺品了!
这让刘弘对长城一线,守卫汉室边墙的部队战斗力忧心忡忡——装备着这些几十年前的爸爸刀,爷爷剑,乃至太爷弓的边防将士,根本不可能在面对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集团时,讨得任何便宜。
除了装备问题,以及兵种克制问题之外,刘弘再度面临一个让他深感无力的难题:粮食。
去年,北地郡、云中郡、右北平郡在内的北方,基本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粮食歉收;因此,这几个郡的农税,今年已经被减免了一部分。
光从那至少一半以上的减免幅度,刘弘就可以大致估算出,去年北方郡国的粮食收成,受到了多大的影响——最乐观的情况,也已经到了地方县衙无法确认在缴齐农税的情况下,保证治下不断粮了!
因此,汉室在北方所有粮仓囤积的粮食,没有一粒粮食可以拿出来用于作战——在北方普遍歉收,百姓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情况下,那一个个粮仓,就是百姓安全感的保证。
算起来,这已经是刘弘第三次,因为粮食的问题而陷入困局之中了。
第一次,长安粮价飞涨,迫使刘弘将少府之粮尽数搬出,之后更是不惜‘抢’来一批粮食,以避免关中人心惶惶。
第二次,也同样是长城守卫部队的军粮欠缺问题。
这次同样是因为粮食,让刘弘只能无奈的盘算着:究竟如何应对匈奴人的敲诈,才能在不引发战争的前提下,保留一些尊严和体面···
粮食!
刘弘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是想发展国家,提升百姓生活质量,还是想要在对外战争中,从匈奴人手中逃到便宜,刘弘始终逃避不了的问题,就是粮食!
只要粮食的问题解决,刘弘能做的事就会很多;否则,刘弘就将永远陷入现在这样,瞻前顾后,左右为难的境遇之中。
确定了第一个大目标,刘弘便只好将其放在一旁。
——无论是要发展农业,还是改变国家现状,刘弘都需要先掌握大权。
而此时摆在刘弘和国家大权之间的,就只剩下陈平,极其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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