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不得干政’的说法,在汉初显然说不通;对于有司属衙中随处可见的宦官,官僚阶级普遍也都习以为常。
在这种情况下,刘弘在本就已经足够庞大的宦官系统中,增设一个负责为宦官们设立档案的机构,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
朝臣们心中之所以不太舒服,主要是因为自秦以来,宦官群体都只在九卿有司占据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而三公,则从未被这些‘刀锯之余’所玷污。
除此之外,出于对刘弘几次三番做出骚操作的忌惮,朝臣们也只是下意识的对这件事,抱有强烈的戒备。
至于其中真正的关键,百官则都感觉眼前被一层迷雾所阻挡,视野根本无法通过这片迷雾,看到刘弘藏于迷雾后的‘险恶意图’。
偏偏宦官属于皇帝家奴,朝臣们根本没有干涉的立场,也就只能瞪大眼睛,紧盯着该机构建立起来之后,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目前来说,朝臣们关注的焦点,还是今日朝会所要议论的主要内容——诸侯王问题。
自月初,刘弘终于将朝堂恢复到了朝臣心目中的‘正常秩序’,并开始遵守政治规则之后,基本上每一个或大或小的决策或政策改动,刘弘都好心的提前放出风,让朝臣们心中有了心理准备;而不是像先前那几次一样,大家伙还没想明白刘弘想干嘛,决策就被刘弘拍板。
自然,今日朝会的内容,也被刘弘通过奉常领宗正事刘不疑之口,传到了朝臣耳中。
对于燕赵之地再度分封,百官心中早有预料;但刘弘地决定,却与百官的预测略有些出入。
在朝臣们的预测中,燕赵之地位处北方边墙,其战略位置不可谓不重;刘弘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从关东诸侯中,选年长善武者,移封燕赵;至于移封后留下来的封国,则应该暂时控制,留于将来分封皇子之用。
对于燕地,琅琊王刘泽可谓信心满满;至于赵地,赵幽王刘友之子刘遂更是当仁不让。
但刘弘地选择,却是让刘氏宗亲惊掉了下巴!
饶是朝中百官,也是对此略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刘弘究竟想干什么了。
——赵国地处北墙,其重者甚,暂不设王!
这个消息传出当天下午,赵幽王刘友之子刘遂便气冲冲进了未央宫!
但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不过一刻之内,刘遂便面色苍白的从未央宫内走出;逢人问起赵国之事,更是只字不提,只慌乱道:“公慎言,慎言···”
如果刘遂没能得到赵王的位置,还不足以让人诧异的话,那燕国的归属,便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了。
——羹颉侯刘信,太祖高皇帝长兄,武哀王之后嗣;其仁善贤德,允文允武,当王之!
轻飘飘一句话,疆域数千里,其面积并不比战国时期小多少的燕国,就这样落到了羹颉侯刘信头上——刘弘透出的消息中,燕王一事已有定论,并不在朝议民煮讨论的范畴之中!
对此事,朝臣还偏偏挑不出任何一点错——在刘邦二兄一脉有吴王刘濞,四弟刘交王楚国的现在,追尊开国皇帝刘邦长兄一家为王,以弥补武哀王一脉,完全就是老刘家宗亲和睦,刘弘善待宗室的表现!
而原本自认为有机会移封燕地为王的刘泽,非但没能成为新一任燕王,反而是面临着被削夺封土之后,继续做琅琊王的命运···
至于刘泽的罪责——坐失其土、其军,朝臣们则都是眉毛一挑,品味起其中暗含的潜在信息。
琅琊王究竟有没有错?
——失去王国军队,刘泽唯一能侥幸活命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姓刘而已!
刘弘却并没有如高皇帝处置代顷王那般,直接粗暴的夺去王爵,而只是轻飘飘削其一县,无疑算得上的宽宏大量。
但在朝臣们原本的预想中,刘弘为了安稳宗室,以全力应对丞相等人,必然会对刘泽犯下的过错视而不见!
刘弘却毫无顾忌的将刘泽的罪责捅破,虽然从轻处罚,但也丝毫没有将此时摁下的意图?
稍稍翻起眼皮,看了看站在朝臣队伍最前端,正小声交谈着的陈平、周勃、刘揭以及灌婴等人,众人意味深长的一声轻叹,旋即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收回。
——刘弘,已经做好了和丞相一党正面硬刚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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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由于西汉的官制、律法,与秦有着极大的相似度,所以在研究西汉官制时,历史研究者普遍以出土汉简以及流传下来的汉史为主要参考,并以秦简、秦律作为佐证。在研究过程当中,将两个时代放在一起,称‘秦汉’,多数时间是同时研究的。宦官官制,便是其中典型的例子。
汉承秦制,从三公到九卿,以至于更具体的下辖官员,汉官制与秦官职几乎可以称得上的‘复制粘贴’的关系;而汉宦官官职,除了因为赵高而被移除的‘中车属令’,以及将宦官掌玉玺改为侍郎掌玉玺,称‘持玺侍郎’外,几乎和秦宦官官制如出一辙。
文中援引的关于汉宦官官制的内容,考自《后汉书·百官志》《汉书·百官公卿表》;
秦宦官官制及御府丞相关内容,考自《通典·职官八》;
宦者五尚,考自《汉仪注》:省中有五尚,即尚食、尚冠、尚衣、尚帐、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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