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章垿将于几天后登船赴英,临行之前,他收到了康平贤弟相赠的《四骑士血洒自由魂》。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读至此处,徐章垿不禁动容。他联想起他的家庭,他名义上的女人,他也说不清是幸福还是悲剧的这桩包办婚姻。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徐章垿竭力嘶吼,其声激昂,其态张扬。
悲哀,寂寞,不被理解的特立独行,满怀憧憬的雄心被残酷的现实撕碎,碎裂的残骸并未化作灰烬,而是重新组合为更加磅礴的壮志。
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交织,徐章垿潸然泪下,他喃喃道:“康平,你译的极妙,愚兄收下了。”
博览群书的徐章垿当然读过裴多菲的原诗,而康平贤弟的国文妙译更胜原诗,直击徐章垿万中挑一的灵魂。
民国时代的知识分子不乏人格与性格皆复杂的人物,徐章垿即将远赴英国,他欲寻一剂良药,亦或是追觅他所幻构的理想乐园。
哥大的博士研究生全部住在校外,徐章垿租住于晨边街的一间公寓内,李康平抱走徐章垿价值180美元的美酒一箱,道一声多谢章垿兄,章垿兄一路平安。
周五,原子论课程结束后,罗斯伯格教授让李康平来他的办公室。
“李,你很聪明,你在物理学上体现了极高的天赋,是的,我喜欢你,我一向喜欢聪明的学生。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斯伯格教授将李康平的《黑体辐射和光量子》论文六页纸一字排开,他说:“我用了整整四天时间,白天和黑夜,我终于看懂了你写的是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康平朗朗道:“借助光的量子理论以及相关的统计力学和热力学方法,我得到了辐射热力学和普朗克-维恩定律的全部结果。我认为我做的工作具有创造性,也具备学术价值。”
“我说的不是学术,而是企图。李,你的企图是什么?”
“我……我想发表论文。”
“然后呢?”
“我想成为一名物理学家。”
“很好,你渴望成为物理学家。”罗斯伯格教授满意这个回答,他继续说:“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学术了,但我不跟你讨论你论文里的学术理论细节,我只想问,你将通过怎样的实验来证明你的理论假想成立?”
李康平感觉到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壮着胆子说:“我认为可以设计这么一个实验,让X射线被一质量为m的电子散射。当然了,也可以使用γ射线来进行对比。”
“那就去做!做完了再来找我要推荐!”罗斯伯格教授大喊道。
李康平据理力争:“教授,你懂的,理论总是走在实验前面,我想我应该先发表理论性的论文!我们都知道,爱因斯坦早就发表了相对论,他预言光线会在太阳引力作用下产生弯曲,而他的预言一直到了去年,才被爱丁顿的日全食观测团队验证成立!”
罗斯伯格教授咆哮起来了:“他可是爱因斯坦啊!而你是谁?”
“我……”李康平一时语塞,是啊,我是谁,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爱因斯坦发表狭义相对论时并非什么大科学家,那时的他是籍籍无名的专利局技术员。
然而欧洲的学术风气与美国不同,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几乎全在欧洲,其中包括慧眼识英才的普朗克。人们常说,普朗克有两大发现,一是作用量子,二是爱因斯坦。
美国的物理学家基本上都属于实验物理学派,实验物理学家亦懂理论物理,但他们更重视实验。
先做实验,通过实验结论来证明某种理论成立,或者推翻某种理论,或者提出某种全新理论。这是美国物理界的主流学术思想。
罗斯伯格教授确实喜欢李康平,喜欢是有底线的。
李康平直接抛出一个新理论,却拿不出任何实验证据。罗斯伯格教授无法接受这种“只猜不证”的学术表达方式。
郁闷的李康平带着他的论文稿离开了赫特莱楼,他过不了罗斯伯格教授这关,没办法投稿至《物理评论》编辑部。
做实验也是OK的,李康平的实验技能呱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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