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昭从传令兵的手上接过兵报,看了一眼内容,卷轴上字迹略显凌乱,应该是仓促之间书写而成。
传令兵告诉王元昭,朝廷的兵马在东都城外十里坡上吃了一个埋伏,折损了一定的人。
王元昭问:“将军们又如何了?”
传令兵立刻回答道:“除了江少毅将军一人阵亡,其他人分别是轻重不一的伤。此外,右军为掩护中军,折损最重,死达四千人。”
王元昭笑:“你辛苦了,先下去歇着。”江少毅,还正好就是江家的子弟。
那传令兵答应了一声,这便下去了。
殿中灯影摇曳,王元昭身形掩映其中,有些晦暗。
隔日朝廷上就着这事有过一番讨论。这些事自有人去操心,林茜檀这个还没走马上任的,只需要在府里忙碌年关的事。
能够忙碌这些,对她来说也是一件令她十足喜悦的事。因为在雪地里死过,所以林茜檀每到雪天,也都会想到那时候的事情。
死过一回,对这些恼人的琐事也加倍珍惜了。
林茜檀说的封山法会,在十二月的十五日举行。既然说了要去,自然也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楚绛陪她一起去,当然也提前安排了时间空了出来,跟她待在一起。
到了十二月十五这一天,是个天气晴的一天,林茜檀将小包子交托在楚渐那里,自己则是和楚绛一起出门了去。
林茜檀去和江宁娘汇合时正听着个婆子在和主子说:“看这天气,早些回来是刚好的,到了下午,说不定就下雪了!”
不出意外的是,她会在进山的山路路口上碰见也是去山里参加法会的林碧香。林碧香为谁而来,显而易见。
东山侯府的马车还是林茜檀用过的那一辆。车辆看起来有一些破旧,显然是因为林家这两年收入不足,无力给马车更新换代。
林碧香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来的,还有林抒尘。而这也是林茜檀的意思。林茜檀另有安排是给林抒尘的。
白马寺的法会很有名气,今年的法会比起往年还有一层其他的意义。京城这两年死掉的人命太多了,白马寺想着给超度超度。
王元昭上位以来干的头一批事情里面,有那么一件就是把白马寺给弄了个底朝天。
林茜檀虽然不曾亲临现场,但也是知道王元昭将偷偷修建在山里的兵器库也给翻了一遍。
眼下的白马寺被人上上下下整顿过一番,至少在安全这方面不需要太担心。
况且人多势众,更没什么好怕。
也许是慕名而来,也许是家里死了人也是来超度,分明是大冷的天气,一路上出行的人却也还是不少。
林茜檀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的熟人,郑国公府张家便是其中一家。张家起复,张嫣代兄长求仕途顺利。
巧合的是,陆家也在这一天上山去。
华丽的陆家马车即使在京城数不清的权贵里面也十分显眼,人们都知道陆家的夫人死的早,他们一定是去为陆夫人做些什么的。
阴氏以陆家继室的身份出现,若不是这样的场合,林茜檀也不一定有太多机会见到她。
阴氏胖了一些,看起来渐渐有了富态,看起来在陆家过得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这样。
林茜檀远远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对她投射而来的视线全然不放在心上。陆家自然是为原配夫人做法事,只是另有夹带私货。
林茜檀叫董庸死,已经基本算清她和董家的账本了,阴氏还没有罪大恶极到需要她去清算性命的地步。
江宁娘也听说过阴氏的事,面露不屑。阴氏年少时和她也有过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白马寺几位年高望重的大师这一次倾巢出动,为大家做这场法会。还没上去山路,林茜檀就已经能够看见山上像是有青烟在缭绕着了。
林茜檀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后面几步远的林碧香。林碧香似乎正跟林抒尘在争执着什么,心有所感,侧头看了林茜檀一眼。
林茜檀便不再看她。她心情不差,甚至当着江宁娘的面前哼唱起了歌来。她身边的人对其中缘由心知肚明。
白马寺这一年的法会之所以比较热闹,还有的一个原因也许在于,曾经被封存着不让游客进去的寺院老塔也被开放了出来,允许游客入内了。
法会的道场被设立在白马寺中庭偌大广场上,不用人引路,来客们便自己知道过去那里。
寺院门口由此像是庙会一样,做生意的摊贩也闻声而来,可惜时机不太对,不然林茜檀一定要去逛一逛。
法会在午时前后才会正式开始。在那之前,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行动。林茜檀注意到林碧香中途离开,便叫霁月跟了上去。霁月并不显眼,况且有风光随时在暗处待命,等着顶包,并不怕穿帮。
白马寺不愧是历史悠久的古寺,身在其中,无论多少次,林茜檀都能心灵宁静。
但林茜檀还是忍不住觉得遗憾。这样的一个地方,为什么就是和杀戮脱不开关系?
而现在,也许那个刽子手是她。
江宁娘难得情绪平静,没有和林茜檀找麻烦。一行女眷沿着宽阔纵深的走廊,在会场附近的殿宇逛了起来。
江宁娘只顾着和江芷悦说话,倒是没有注意到林茜檀身上来。
只有江芷悦绝对不会忘记林茜檀,无论如何也要时刻留心着她。
林茜檀一边注意着时辰,一边时不时和江宁娘说一两句。佛门清净地,一路上的气氛还可以。
等到到了时辰,场面上的客人们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当白马寺的大师们出现,全场的气氛也随之达到了最高处。
白马寺里正热闹,京城里也不差。
十二月十五虽然说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日子,但人们迎接年关的喜悦之情,同样洋溢在了大街小巷里。
京城的门口上,却正有一个人被抬在担架马车上,一身是伤地进来。
周围的人们投来嫌弃的目光,不免觉得晦气。躺在那儿任由人们把她当成是猴子看一样的少女却并不是很在意。她伤势不轻,虽然经过名医治疗,性命能够被留下来,但元气大伤,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时光了。
小鱼很怅然。
她和阴韧有不共戴天的仇,只身一人去了东都,本来想着能够用性命报仇。但她就算布局周全,也最多就只是接近阴韧的身罢了。
本来以为会被阴韧的侍卫当场杀死,但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阴氏二公子阴柾救下,还有机会活着回到京城。
她也弄不清自己一个伤患,不在沧州那样水暖的地方好好养伤,却偏偏来京城做什么。若说京城名医云集,那么沧州的郎中也一定不会差的。
小鱼若是手上还有力气,简直想给自己一个爆栗子了。
她在京城无亲无故,又是为的谁,冒着死亡的风险,也要来一趟京城?
难道就只是那时候在码头上有过一段“兄弟交情”的王大狗!
那个臭男人虽然说自己“近两年也会去京城发展”,但她并没有留下王大狗的联系方式,在这偌大京城里,她上哪里去找人去?
算了。
“劳烦送我去楚家,那儿有我一个朋友。”小鱼说话的力气不大。
但驾车的人还是听清了她说的话,骂骂咧咧:“改道儿可得另算银子的!你到底有没有钱?信不信你拿不出钱来,老子把你给卖去窑子里!”
小鱼无奈地笑:“陈大哥别说笑了,你不会的。”
那被小鱼称作“大哥”的汉子撇撇嘴,暗道自己一个做绿林好汉的,哪根筋搭错了,学别人做正人君子,还做这白给人打工的蠢事……
小鱼苦涩笑笑。这叫陈敬的男人毫无疑问喜欢自己。但自己却只把对方当姐妹啊……
陈敬嘴上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也并没有停下来。他不喜欢周围的人看着小鱼,便凶巴巴地瞪过去,人群看见这样一个面上有着十字疤痕的可怕人物,这才纷纷愣怔清醒过来,走了开去。
春风楼上待春风,这一日,近两年声名鹊起的春风楼上来了两位富贵的客人。两个一般无二气宇轩昂的男人将这个春风楼包了下来,却不要任何唱曲的姑娘陪着,反而将那些碍事的人全都驱逐去了后院,只留他们自己一张桌子几坛子清淡小酒,图一个风雅。
姑娘们纷纷好奇来的这两人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排场。掌柜的见状冷哼一声,把一群姑娘环视一遍,道:“我劝你们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这两位可不是你们高攀得起的。”
掌柜的都这么说,那些人听了之后虽说胆怯,反而更加笃定有个富贵险中求的机会了。
不过到底是在脸上把那遮掩不住的心思给强行遮掩了下来。
这掌柜的自己大概也不记得,自己几年前曾经驱赶过一个穷酸的少年出去的。
这时候,三楼靠窗包厢之中的人,便说到自己曾经的这一份经历来。
王大狗听得勾唇大笑:“这掌柜的如果知道自己干过这样的事情,还不得吓尿了去。”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那时候刚刚上京,一身破烂的“王二狗”了。
王元昭想想自己曾经做的傻事,也觉得好笑:“那时候是真的不太懂京城这些规矩。只觉得自己身上又不是没钱,不过是找个地方洗洗澡换身干净衣裳,怎么还有人连银子也不要。”
王大狗想到一件事来:“亏你说我倒是记起来了,那时候你怎么坑我的,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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