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又惊又喜的吧,观莺立刻回头去瞧,可惜……第一眼认不太清楚,只能愣在原地,呆呆地睁着眸子。她反应不差,当下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假作匆忙拭泪样,趁着这么片刻的喘息,又将来人看仔细了些。
原来是他,那一日与祁家少爷一同来的江姓公子。
“见过江公子。”观莺向来人深深福了一礼,笑得少有地真诚。
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这时会来,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那一日啊,她满眼只有家底富贵的祁少爷,何曾在意这籍籍无名的江家儿郎,却不知今朝黯然落魄了,倒是这个人还肯来见一见她。
江公子仍旧少言,只向她稍微颔首,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微微侧着身,目光游移在厅下。焦点已不在,人群三两散开,江公子的目光也无落定之处。
“姑娘有心事。”他不看观莺,可的确是在与她说话。
“嗯?”头牌娘子又是一愣,不自觉又掉出几颗眼泪,“是吧……这样的地方,谁没有心事呢。”浑浑噩噩十八载,头一遭有人关切她一句。她喉咙中翻滚起一股涩意,说不出如何可解。
“那若出了这样的地方呢?观莺姑娘,你可想过?”
江公子忽然一回身,便成了逆光而立,挺拔的身形背着光,与观莺记忆中某个剪影渐渐重合。她记不起来,也不抱幻想,只当自己泪眼模糊认错了人,触景生情迷了心窍。对方的眸子太深,眸光太重,可是一点都不像那些找她寻欢作乐的人,她在这对眼眸中看不出一丁点欲望,如果说有什么情绪,那句文绉绉的话是怎么说的?对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就算想争,就能争得到吗?观莺心底里头又啐出一声冷笑,却是对着自己的。泪痕已经半干,她仰起脸,对上江公子的眼睛,缓声道:“我若说想过,公子信吗?出了这样的地方,我能到哪里去?”
未容得江公子再言,对面响过一阵轻微的喧腾,是水芝她们,正扶着冷香花魁上楼回房去。丫鬟前后护着,旁人难看到正主的脸,可观莺认得,那是墨觞花魁和阁主的丫鬟。
“你看,她就是墨觞晏,冷香阁的花魁。”观莺收敛起俗媚气时,也是温婉可人的,眼波迷离如烟,引着身边人朝楼上望过去。她的嗓子已然恢复了,又掺了刻意压抑下的哽咽,很难不令人共情。
“你很羡慕她?”询问从身侧传来,这次是观莺不想回头,盯着几个人消失的方向给了回答:“是,我比谁都羡慕她,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夜深了,观莺抱恙,先退下了,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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