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沈渊轻快地点点头,安心收下了坐享其成的乐趣。
乐伶奏罢了塞上曲,换过一首江南小调,葱指拢,红袖拂,清扬琴音起,荡开一片小桥流水,白墙黑瓦,轻舟荡漾,云雾氤氲。奏过小段前曲,娇歌软语随乐升,异域风情的胡姬唱起中原小曲儿,听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曲子唱得婉转,沈渊心里头却有点忐忑。尹淮安说的这些事儿,她竟从来都没听见风声,真不知道是她自己懒怠,还是当真没人觉着这事儿值得说嘴。她思量着,陌京城里织一张网可不易,千万不好浪费了。
“喏,别想了。我的小姑奶奶,那种人不值得多心。他们闹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逍遥日子,蟹肉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尹淮安换回了说笑的语气,转身捉了一簇茱萸,伸到她眼皮底下一晃。鲜红如珊瑚珠的颜色叫沈渊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品起了金爪蟹。
蟹肉性凉,需得蘸了姜醋入口,再配上热热的黄酒,又听着乐伶唱曲儿,赏着湖光山色,实在人间快意。对面的尹淮安拎了只肥肥的蟹子,这次不拘过多讲究,直接徒手掰开,大大咧咧送进口。
中间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头顶扎着一对小圆鬏儿,装饰着两三鲜艳茱萸果,侍候在桌前剥石榴,切重阳糕。湖边岸上生了炭火,架起炉子烤着牛羊肉和新制的黄米糍粑。厨上师傅摇着一把大扇子,站在炉子前挥汗如雨,香味也逐渐飘散开来。
两个人且饮且斟,螃蟹还没吃几口,一壶菊花酒已经消耗过半。沈渊心口舒畅得很,就像吐出了积郁太久的浊气。微眯着眸子又满上一盅,她不由得腹诽自嘲,若得日日如此,哪里还需要什么上清丸了?
平日里,她每每会佯作醋意,嫌沈涵待淮安要比自己亲厚,这一天却倒了个个儿——尹庄主可从不为沈将军洗手剥蟹,却乐得为沈小姐代劳。听着胡姬演过一曲又一曲,剥剩下的蒸蟹壳儿随意堆在盘里,垒成座小丘。
其实如她这般体寒的人不宜多食蟹子,她却不肯管,戏称了一句“两害相权取其轻”,后面只挑拣着吃点蟹黄,倒省了剔蟹肉的麻烦。这两个人可能是黄酒上头,估摸着烤肉到了火候,直接叫仆役换了榻席,设上桌案,学起西北边境上的作风。
牛羊肉性温,这时候吃再合适不过。尹淮安庄上的做法也与外面不同,用新鲜的鸡子打散,一点点调进堇粉,再撒进切碎的西域辛香料,刷在肉片儿上,串上现削的竹签,炙烤成了满口酥香,还带点新鲜竹子的清香气。
尹淮安道,这也是从前某次,沈涵与他讲起西北胡地烤肉之法,他自己又琢磨了一阵,加了鸡子堇粉,才有了州来桌上的这道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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