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寒,园子里的花都谢了。嘉月身着一件月白交领兰花刺绣长袄,正俯在松竹梅花梨木的桌案上看帐本。
这府里大小都是有定例的,屋里的使用都是各屋领了月钱去,丫鬟们按照等级,夫人屋里八个大丫头最有体面每月一两银子,少爷小姐屋里大丫头八钱,小丫头五钱,底下丫鬟婆子仆役皆是三四钱银子。
嘉月曾叹问:“这账本上计算得无非是府里的收入和支出,有亲有疏,有远有近,账目千头万绪乱麻一样看了就犯晕,难不成我日后还充当个账房先生?”
容母笑着说:“看账本不仅是看收支明细,往来亲疏,更是因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户人家中人口繁多,开销名目也众多,各房有各房的打算,白花花的银子从一个个破洞流了出去,也会酿成大窟窿。现搞明白了名目,以后在夫家才好应对。”
说罢,又睨着她补了句:“现只是看账,日后还得把算盘打熟了,这样以后总不至于把家给败了。”
实也对于女子来说,女红刺绣,看账理事,甚至读书识字都是为日后出嫁做准备的,高门人家的小姐,适以学得更多更精。
正思索着,采萍捧着一白瓷罐子进来,喜孜孜道:“小姐,今年的桂花晒干了还剩不少,可以做桂花蜜呢。”
嘉月嘴唇一翘,接口说:“还有桂花糕。”
这下子采薇也乐了,打趣道:“采萍可最爱吃桂花糕了,难怪这么高兴呢。”
采萍脸上泛起两端红晕,作势要捶她,“你这小妮子,我哪次得了吃食不给你留,竟还编排上我了!”
采薇急忙笑着讨饶:“欸喲好姐姐,我错了,快快饶了我罢!”
采苓瞧着这俩冤家半笑半叹的摇了摇头,将张在熏笼上烘烤的毯子搭在主子膝上,又在她腰后搁了个背垫,皱眉道:“小姐歇歇罢,都看了一晌午了,肩窝子都要僵了。”
嘉月搁下毛笔,缓缓直起身子,淡淡说:“天儿见凉了,秋衣可分发下去了?”
采苓替她捏捶着肩颈,回话:“小姐放心,已吩咐管事的发放下去了。”
嘉月点了点头,“母亲说今年大哥哥会回京过年,府里上下需要的东西都提前采办起来,显云斋如今只有几个丫头看管打扫,过两日你去看看还缺些甚么。”
容父容母二十年来恩爱和顺,成亲后两年便生下了长子容景云,但因产褥血崩,身体亏虚,待过了七八载才又得了一女,对幼女更是如珠如宝,极为宠爱。长子自小聪颖勤奋,一举科考中举,而又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并留任翰林三年,后改任江南巡抚使去督理江浙水利。
时近年下,不少宦官家眷都携礼登门拜贺,容母打了个愣神,心想近日是怎么了,都来恭喜我?
待一日容父下朝后问了一嘴,才得知原是兄长江南治水有利,想出将水利工程与赈济灾民结合之法。陛下大喜,诏其回京述职,并升任太常寺卿。
容母欣喜极了,翌日一早便去国露寺上香礼拜,回来后又喜道那一炉香烧的极好,状若莲花,是上上大吉之兆。
府中有了喜事,这时日过得也似快了些,京城下过了第一场雪,容景云入京了。
一大早,容母便吩咐人洒扫了庭院,嘉月迷迷糊糊中也被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三个大丫鬟伺候她洗漱净面穿衣梳头,才堪堪醒过了神,随容母还有一干丫鬟婆子在正堂里坐等着。
“夫人,门房使人来说,大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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