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坐在大高椅上,一派富贵显要的举止,她掠过众人面上流露出的些微意味,面上半点不显,微笑着点点头道:“这么大一所府邸,都是你们照看,想必你们是办事半老了的老妈妈,最是循规蹈矩的,既以前能叫人满意,想来不会欺负我年轻,以后也能叫我满意的。日后大家合该齐心,把这园里周全得谨谨慎慎的。”
凤妈妈又十分殷勤讨好的笑了问:“这是自然的!如今王妃刚接管府内大小事宜,自然得找个几个合心意的人手使唤,老婆子手底下啊,正好有几个堪用的,又知根知底的,王妃觉得如何?”
嘉月敛去笑容,微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子,目光冷冽清明:“管家之事,我心中自有权衡,凤妈妈何故要自作主张?莫不是妈妈见我年幼,威势薄,经不得事,理不清账,管不得这一大家子人?”
凤妈妈一下给镇住了,她看着嘉月的面庞,无端生出一股敬畏,勉强一笑:“王妃这话很是,倒是我误了。”她脸色转了好几圈,见事不可违,只好熄了心思,低头退回人群中去。
厅堂上下一片默然,见凤婆子碰了个软钉子,众人神色变化起来,有的互相看了几眼。这位新王妃沉静温婉,讲话缓慢斯文,微笑的弧度也保持在最符合礼仪的规范内,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现却连话也不多说半句,就镇住了场面,不由得让人收了小觑轻视之心。
嘉月又笑了笑,口气和缓了些:“各位妈妈且把事宜打点妥当了,等寻个空闲的时日,我亲自带了人去库房交接。”
闻听此言,一干管事媳妇似有微松口气,有几个活络的忙上前拍胸脯狠狠一顿保证,一番尽忠职守的言辞说的是冠冕堂皇,稳稳当当的。众人听着面色各异,更有几个管家媳妇看着凤婆子自作聪明想揽事揽权,另有上赶着讨巧的,目露鄙夷。
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嘉月不欲再多言,懒洋洋的摆了摆手,径自起身道:“这一日辛苦了,这会子也不早了,大家且回去罢!”
众仆妇散去后,不多时,望汀阁也得了消息,苏氏心中早有算计,她已布好了局,只待新王妃入府接管了家事,便要闹得她灰头土脸的,若能因此丢了管家之权就更好了,这样日后在她面前,必得倒退一射之地!她颇为自得的笑了笑,立即派人去了仆妇院落。
院内,玉烟看着凤妈妈那一众媳妇婆子,沉声道:“我来传苏姨娘的话——如今新王妃要查账盘库,你们可都打点着精神,仔细应对妥当!真要被人拿住了把柄,姨娘也难保住你们!”
众管家媳妇听了这话,不觉微微色变,有人心下暗暗担忧,也有人不以为然。
其后几日,嘉月依旧按耐不动,熟悉着府上规矩,共同参议管家事宜。
在王府,奴大欺主的事还真不怎么有,没哪个下人敢做耗,听丫头们打听来的消息,府中好些有体面的管事仆妇也不满苏氏一个妾室当家,惹了不少人厌,如今新王妃一来,抱着烧热灶主意的妈妈们忙不迭地利落听命从事,倒省了不少功夫。嘉月看在眼中,也不多说。
只是,仍有几只秋后的草虫。
在这期间异常满足的莫过于采萍了,她早就想在那起子奴才小人面前立一番威势,是以日日高高兴兴地勤快指挥着小丫鬟和粗使婆子搬搬抬抬洗洗刷刷。
天色渐晚,待王爷落了座,嘉月便唤人上菜,须臾,丫鬟们端着道道菜肴鱼贯而入,一时桌上碗盘森列,摆好了晚饭。
辰王挟了一筷鲈鱼脍放入嘉月碗中,随口问道:“这两日掌理家务可费精神?”
松江鲈鱼巨口细鳞,其肉嫩而肥,鲜而无腥,滋味鲜美绝伦。嘉月挪开黏在鱼肉上的目光,微笑道:“无妨,多是一些繁琐累赘的事,只费些功夫就是了。”
辰王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徐徐图之便可。”
嘉月咽下了嘴里的鱼,斟酌着语气:“前几日收了账本,查出有些个奴才上下其手,从中贪墨,我见有些是府里的老人了,也该顾着些情分脸面……”
辰王眉头一皱,放下碗筷:“竟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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