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公社也有兽医站,兽医站的工作人员,也来养猪场跟着学,人家是内行,比小慧学得好得多。
小慧暗示张大虎好好对待兽医,人只要来张营,就送点蔬菜、果子什么的。后来,兽医果然有事没事就来转转,养猪场就没有发生过大的疫病,每次都刚露头就给压下去了,让人省了很多心。
为了养猪,张大虎按小慧的意思,用建养猪场剩下的材料,又扩建了村里的榨油坊、粉坊,豆腐坊,就为了收集猪饲料。
葛红玲的养猪场没弄成,公社为了全力支持张大虎,特别批准他两人结婚,葛红玲嫁过来之后,事事争先,最后,顺利地当了养猪场的场长。
张大虎听公社书记这么安排,很是不安:“养猪场于小慧出力最多,让红玲当场长,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葛红玲是党员,先进工作者,于小慧怎么比?就她那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当场长谁能放心的下?就是你老婆,我都担心她精力不够,猪场办不好呢,你别想东想西的。”
张大虎给小慧说的时候,还很担心她闹情绪,没想到小慧笑嘻嘻地:“我就喜欢养黄粉虫。”
张大虎松口气,他两口子很内疚,对小慧很好。
秦站长过几天就来一次,见小慧过得并不差,终于松口气。
养猪场终于走上正轨,小慧刚刚能松口气,邮递员过来,送给她一封电报。
葛红玲有空就来找小慧,还帮她养黄粉虫、配饲料,美名其曰是来学习,和小慧的关系处的很好。
“上海来的?你家啊,快看,有什么急事。”葛红玲很热心。
“我妈妈都过世了,上海没有亲人的。”
小慧一边说,一边打开信封:“外婆病危,速归!”
“你外婆还在呢,还说没有亲人。”
小慧没解释,外婆是母亲的养母,是个货真价实的资本家姨太太,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了,为了维护女儿和未婚夫的亲事,认了女儿的贴身丫鬟,就是小慧的妈妈做养女。
外婆送小慧的妈妈去学校读书识字,两年后又陪了嫁妆让她出嫁,但从小就是丫鬟,小慧的妈妈性格懦弱,丈夫根本看不起她。
没多久就解放了,小慧的妈妈因为识字,在火柴厂找了个出纳的工作,那个渣男丈夫每天游手好闲,要她养,还家暴她,小慧原本有两个哥哥,都因为渣男把妈妈钱胡花了,没钱看病,发高烧死了。
小慧一岁的时候,渣男父亲跟着亲戚走了,她才得以养大。
外婆解放前有一间裁缝铺,她也喜欢做衣服,解放后响应政府号召,带着裁缝铺入了合作社,刚开始上班,她还挺努力,时间长了,矫情劲儿就上来了,今儿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合作社的领导一研究,让她提前退休,每月有几块钱退休金,外婆后悔了,不想退休,无奈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她手头还有些积蓄,仔细点日子还过得。
小慧小时候,妈妈病了,不得不求外婆照顾她,外婆勉强答应,每天面对小慧这样乖巧可爱孩子,慢慢有了一点感情,小慧妈妈病好了,带小慧走,她还有点舍不得。
作为一个好逸恶劳的资本家姨太太,当然不会揽事儿,她只偶尔拿点吃的看看小慧,有时候把自己穿的旧衣服中,颜色鲜艳的改小给小慧,尽管衣服都有些褪色了,也磨毛了,但质地很好,穿着也得体舒适,是小慧童年不多的开心事,所以,外婆拍电报过来,小慧就想回去看看她。
做了决定,小慧又发愁了,平时,饲料都是自己配的,她走了,养猪场怎么办?还有黄粉虫谁来养?
“你放心去吧,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我都学会了。”葛红玲是个聪明女人,小慧是上海知青,万一返城了呢?她早就备了后路。
小慧放心了,坐上葛红玲开的拖拉机去了火车站。
小慧没想到,她上了火车几个小时之后,就有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在火车站的月台上出现了,谢长风满面风尘地来到青山农机站,秦站长陪他来了张营村,得知小慧去了上海,两人捶胸跺足,仰天长叹。
谢长风还要赶火车,留了一封信就走了。
没想到这次错过,他俩好几年都没见着……
小慧到上海五天后,老太太去世了,料理完后事,工厂的人把房子收了,小慧没办法,只好把老太太留下的几件家具,放到寄卖所卖了。
都是很普通的桐木家具,也不值什么钱,一共才卖了三十三块。
老太太给小慧留下一个小梳妆盒,这是金丝楠木的,上面嵌着绿松石与和田玉排出的花纹,盒子里有一块英格纳手表,一个金项链,这些年她坐吃山空,手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项链和手表是她的门面才保留下来。
还有一包袱衣服,小慧打开看了看,全是女孩子穿的,从小到大,特别精致,放了好久了,依然有丝绸美丽的光泽,估计是她亲生女儿的衣服。
小慧没舍得把衣服扔了,就和梳妆盒都背着,返回青山公社。当她从红岭手上接过谢长风留下的信笺,懊恼地直敲自己脑袋:“上天为何这么折磨我——”
一百多天强自压抑的思念,在此刻就像破堤的洪水,一发不和收拾,她的眼泪,也如思念一般,热腾腾的,滚滚而下。
一开始,葛红玲吓坏了,随即,她温柔地搂住小慧的肩头:“妹子,他来了还不好吗?有这么出色的男人喜欢你,你可真幸运。”
小慧正哭得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听她这么说,又颇觉欣慰,经过后世那薄情寡义年代的熏陶,小慧更珍惜眼下这个时代谢长风的浓情重义。
小慧终于停止哭泣,葛红玲把她送到宿舍里,自己去喂虫子。
小慧关了门,打开信:
“小慧,你好吗?
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非常想念,想死我了,我给你写了很多信,可是你一封也没有回,我要去武汉,改了车次绕道看你,没想到我们这样也能错过。
秦站长和葛红玲都说你一直很想我,并没有收到信,我心里还好受些,重新给你留了地址,希望从此以后我们能互相通讯,互诉衷肠。
我在北京挺好的,爷爷请人给我补课,打算明年开春,送我上大学,我想学画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给我来信,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意思。
谢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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