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里的收支岂止不平衡那么简单,根本就是长期处在亏损状态好么?
瑾娘走回内室,从一张小腰几上取出几本账册交给徐二郎,“这几本账册记得是城外几个庄子,还有城里几个铺子的收支状况。家里总共八个农庄,每个农庄最少百十亩田地,加起来也有良田千顷,可这么多良田,这些年送来的银钱却越来越少,尤其是最近两年,账册上记载农田不是遇到虫害就是冰雹,或是风霜雨雪,不仅减产到不能给主家收益,反倒需要府里每年支出三五百两银子,去供养那些田庄的奴仆。”
“你再看这一册,城里的几个铺子倒是不需要特意拨银钱去养人,就是铺子收益有限,从往年的千两纹银到现在每年不过几十两的收益,勉强做到收支平衡,刚好能将铺子维持下去。”
瑾娘斟酌下又道,“农庄的事儿我不大懂,可我也知道,庄户都把田地当祖宗似得看护,精心的不得了。只要伺候得当,没有说庄稼减产的道理。就是会遇上天气异常的情况,可这样的年景也不是每年都有的。更别说什么冰雹了,我这几年可是一点都没听闻过那里下冰雹的消息。城郊的庄子距离镇子如此近,没道理那里下冰雹,镇上却无人知晓的。”
“还有镇上几个铺子,我出嫁前也经常有去买东西。其余铺子不说,只说针线铺子,生意就很红火,顾客往来不断,一天到晚热闹的很。客人来的如此多,店铺竟只能勉强维持经营,这就让人无话可说了。”
瑾娘说话委婉,并没有把仆下贪墨银钱的事儿大喇喇的说出来。不过她心里却不免嘀咕,这徐家的仆人也是真胆大!仗着早先是两个女人当家做主,而爷们全都是甩手掌柜不管事儿的缘故,真是想方设法的贪墨银钱。
大约十年前时,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虽也有贪墨,却勉强把账册抹平了,不是高明的账房先生也看不出其中的不妥来。倒是近几年,越发胆大妄为,连个借口都不懒得找,这是心理笃定主家心善且不会翻看账册,不会对他们处罚吧?
徐二郎站着随手翻看着账册,随着时间流逝,他面上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沉,直至后来一张英俊的面孔布满冰霜。
又翻看了两页,徐二郎一把将账册合拢了,嗓音低沉的道,“其余有问题的账册都拿来。”
瑾娘……瑾娘把早先吴嬷嬷给她的账册,全部推到了徐二郎面前。
徐二郎眉头拧出个疙瘩,沉沉的看着瑾娘。
瑾娘顶着压力,欲哭无泪道,“不骗你,都有问题。”
她先是把记载府里日常花销的账册拿出来,“这些账面抹的都很平,可只要在府里仔细打听一番,就知道其中都藏着猫腻。譬如这页,记载的是府里上年冬天购置的是上好的银霜炭,可实际上买的是要便宜许多的无烟碳。衣裳料子记载的是丝绸,实际上发到丫鬟手里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锦缎。果木花卉说是买的名贵品种,价值不菲,可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余两株残存,我瞧着也只是平常的果木,看不出名贵的名堂。这也可能是我见识浅薄,眼力有限,看不出好歹。可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你最好还是让人查找一番。”
又拿出记载库存的账册,“库房我还没来得及将其中的物品一一登记造册,但只看其中一件耀州窑青釉梅花细颈瓶,你瞧,”瑾娘指着就放在房间角落地上的花瓶,“这花瓶是赝品。至于真品,该是被人偷盗出去,典当到当铺了。”
话及此瑾娘有些尴尬,“若说别的东西我还辨不出真假,这花瓶我却是认得的。也是之前去买针线时,路过一家当铺,当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一个包袱里拿出花瓶典当,好奇之下多看了几眼,却是把那花瓶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
徐二郎的面色越发黑沉了,瑾娘垂首不看他,继续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我也不能保证现在库房的东西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若只是家奴把东西盗出去贩卖且罢了,我如今最担心的是他们以假充真,而安歇假货被家里维持人际往来送出去,这就……太得罪人了。”
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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