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照眼皮一跳,突然想起来什么:“见香馆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地儿,我怎么觉得你们和我的认识不太一样。”
这话裘五就有发言权了,他兴致勃勃给秦照照科普:“北珏京城人们心照不宣最大的嫖客聚集地,皮肉交易的绝佳场所,各色各样环肥燕瘦女子和上乘男倌,一夜风流的首选之地。”
秦照照一个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你们公子知道?”
裘五奇道:“怎么不知道。”
秦照照:“……”
她竟然安然无恙自由自在活到了现在,怎么想都是个奇迹。
秦照照踢着路边一块小石子,幽怨:“你觉得会有去见香馆纯喝茶吃菜的人吗?”
裘五认真摇头,诚实:“不会有。”
聊天结束。
秦照照有气无力:真的,从前我没觉得我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
酒楼。
秦照照坐在吱呀作响的凳子上,看着身前的一杯凉茶,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有那么点不敢相信:“你……就请我喝茶?”
裘五没坐,在她身边站着,站姿笔挺,闻言委婉:“城主府的东西都是整个长岭最好的,属下建议还是回府。”
言外之意:我们出来很久了还是先回去。
秦照照脸都木了,她冲身后招招手。
裘五靠近,弯腰。
秦照照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后颈,阴森森:“行啊,裘五。”
这地方就是个简陋两层楼,四面八方透风,风一吹草帘子卷起来晃晃荡荡,一楼都没什么人二楼更不用说,除了秦照照和裘五以外只有靠窗边的四方桌子那里坐着个不大的蓝衣少年。
裘五脖子上猝不及防挨了一下也不敢还手,默默后退了两步。
有伙计上来端茶,多嘴了一句:“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来我们这儿的客人都不是喝茶的,只是从此路过讨个歇脚的地儿。”
秦照照撑着额头瞪了裘五一眼,磨了磨牙。
那伙计冲窗边努努嘴:“您二位要是想找些好玩的地方可以问问那位小少爷,”他把盘子端起来半遮住脸神神秘秘,“要说我们这里倒还真有好玩的地方。”
他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端着盘子又小心翼翼踩着咯吱作响木质楼梯下去了。
秦照照突然来了兴致,站起来往窗边走,在蓝衣少年附近停下来。
裘五眉心一跳。
他眼见着秦照照咳了咳刻意放粗声音:“小公子,我们才来长岭,听刚刚那位伙计说你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能介绍介绍吗?”
果然。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城主府了。
那少年这才转过头来,懒洋洋看了秦照照一眼:“你有银子吗?”
他瞧上去不大,二八年纪的样子,身上蓝色衣衫在长岭这种地方能很明显的看出非富即贵,针脚细密繁琐,银质长命锁明晃晃挂在脖子上垂下来,鞋上镶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珠子。
身上东西都做工精细,像是哪家不懂事跑出来的小少爷,也怪不得刚刚那伙计这样称呼。
一开口就是银子,秦照照目光在他尚显稚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有,很多。”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听了秦照照说有钱少年才把撑在桌上的手拿下来,站起来的时候腰间珠玉配饰相互撞击,显然分量不小。
他斜睨秦照照一眼:“叫我庄玦就好,长岭好玩的地方多着,不过得有银子,你要是银钱够多就跟我去,保准你玩得尽兴。”
裘五皱了皱眉刚想出声就听见秦照照笑意盈盈声音,答应得不假思索又迅速:“成,你带路。”
庄玦拿起桌上半臂长像刀鞘的东西最后喝了口茶,不再看他们:“走吧。”
裘五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想着报应这就来了,开玩笑:“夫人,您知道这是要去吃喝嫖赌哪一样么这就不明不白跟着人走了?”
秦照照就纳闷了,她一边下楼梯一边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去吃喝嫖赌的?没准就是听戏唱曲儿。”
裘五被一噎,不说话了。
他们二人跟在庄玦身后一前一后出了门,一楼不少原本漠不关心的客人其中突然有人抬了头,目光锐利。
裘五无声无息环视四周,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低下了头,隐在一堆普通人中。
到了之后秦照照就发现,有时候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们真的去了一家地下赌场。
位置很隐蔽,庄玦带着他们七弯八拐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店家前,跟埋头算账的掌柜打了个招呼:“两个。”
掌柜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秦照照和裘五,眼神审视。
那视线让人不太舒服,沉沉的阴阴的,像在看两头待宰的羔羊,评估自己能从中攫取多少利益。
他阴沉:“有多少银子?”
庄玦看秦照照和裘五,示意他们有多少说多少。
秦照照身上没银子,只有一满袋圆滑珍珠——她出门的时候脑抽,觉得这玩意儿杜觉大概会喜欢,亮晶晶的,这才带了一兜。
走的时候姒郁手里拿着书,哭笑不得隔着三两步的距离点了点秦照照腰间:“阿照可以用盒子装。”那样装得多。
但是不好拿,秦照照放弃了。
所以她没银子,看了一眼身边裘五。
裘五抛过去个沉甸甸袋子,稳稳落在那古怪掌柜身前。
不用看都知道很沉。
最后掌柜意味不明从喉咙里发出个音节,从身后柜子里取出块木质的牌子,嘶哑着嗓子:“带进去。”
秦照照看见他粗大的手和几乎遮住前额的头发帘。
他们跟着庄玦一路往下走,没一会儿底下就嘈杂起来,然后映入眼帘的是……
规模不小的赌场。
大大小小赌桌边围着人,一直有“压大”“小小小”“输了输了”这样的字眼充斥耳边,不大点声根本听不见身边人说话的声音。
这真的是,秦照照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压低声音:“长岭怎么会有赌场?”
里面的情况裘五不清楚,他扬了扬眉意有所指:“进去赌赌?”
秦照照从来没进过赌场,她脚步踌躇一会儿,心虚:“你会赌钱吗?”
裘五一本正经深沉道:“属下会比大小。”
秦照照:“……”
几句话得功夫庄玦已经察觉到他俩没跟上来,回头转了转手里的木牌子,怂恿:“赌钱都不会怎么算男人呢,二位试试,一定会喜欢上的。”
他明明不大,说话却有种鼓动人心的莫名感觉。
秦照照是率先走了一步,她本来就不是男的,对这话没什么感觉,仍然和裘五窃窃私语:“你们公子会赌钱吗?”
这话裘五不敢轻易回答,他话音一转笑眯眯:“夫人还是自己去问吧。”
啧,变聪明了。
秦照照遗憾地想。
不过,她停了停提醒裘五:“这地方不太对劲。”
举目望去里面的人跟癫狂似的,围着赌桌赌红了眼。能从侧面看见好多都衣服都皱巴巴的,头发也枯乱缠在一起,顶着张憔悴又兴奋的脸眼下都是青黑色,下赌注的时候手都在抖。
不是抖,是控制不住的痉挛。
总之,乌烟瘴气。
秦照照形容不出那种魔怔一样的感觉,又看了眼前边浑然不觉带路的庄玦。
她再次:“等会什么都不要吃也不要喝。”
裘五也想说这句话,他一挑眉:“真巧,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庄玦把他们带到一个还算空闲的赌桌前,伸了伸手:“二位试试?”
一个带着鬼面的人站在中央,面部被遮得毫无缝隙,高领甚至将他脖子也遮了起来。
看上去像是主持赌局的人,他手里拿着摇骰子的工具,随着手上动作骰子和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外壁撞来撞去,不停发出声响。
这桌人也不少,男女老少都有,跟听不见也看不见一样死死盯着判官的手,跟鱼见了水一样脸上有种可怖的渴望。
隔壁不少桌子也是一样的情况。
秦照照上前看向赌桌,虚心求教:“怎么赌,哦,就是规则?”
她问问题的时候摇骰子的声音刚好停止,然后是很急促刺耳的“刺啦”一声。
停了。
庄玦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木牌放在桌上,围着那张桌子的人似乎对新人的加入见怪不怪,视线都没有从即将揭开的半球形物体上离开,表情紧张到了紧绷的程度。
毫不夸张的说,从眼角到嘴角脸上每一寸肌肉都是绷住的,秦照照甚至担心再刺激一下会不会那张脸就撑不住要裂开。
庄玦用小拇指勾了勾身前长命锁:“简单,比大小,是个人都会。”
他目光似有似无在秦照照脸上打转,很是年轻气盛地补充:“二位不像差钱的人,图个乐子就好。”
说罢他刻意朝身后人方向抬了抬下巴,面露不屑:“那些人都巴望着一夜暴富,您这样有身份出手阔绰的人玩玩,就当是打赏这些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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