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坤宁宫,柳寄玉神色有些恍惚。
“她方才说,娇娇是要回来了吗?”
云如眉走在她的身侧,同样是有些恍惚。
柳寄玉抿抿嘴,定了定心神,才叹了口气,“是啊,娇娇就快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没见,也没见她写个信来。”
“她如何能写信,毕竟她是东海的王妃,写信来大楚,会被有心人陷害,拿这做文章。”
柳寄玉很是能理解温娇娇的处境。
云如眉听了她的话,也赞同的点点头:“是了,是我没有想到。”
她想了想,又道:“现在是要出宫回家去吗?”
“你先回去吧。”
柳寄玉抬眼看向前方,“我要去见一见嘉荷太妃。”
云如眉听罢,也没有多嘴问什么,只颔首应好。
于是柳寄玉问了嘉荷太妃的殿宇,便孤身一人前往。
她进太和殿的时候,那妖娆多姿的女子正在雪中独舞,她着红裙,手中拿着一支红梅,面容极尽妍丽,身段婀娜。
见她舞得正是兴处,柳寄玉便站在墙下静静的看着她。
舞毕,那女子朗笑着朝她而来,“呆站着作甚?去里头坐罢。”
“太妃娘娘金安。”
柳寄玉行礼。
嘉荷转头看她,见状,轻笑一声,“罢,起身。”说完,便接着朝殿内走去。
柳寄玉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妩媚的身影,由衷感叹道:“娘娘天人之姿,雪中红梅舞,可谓是令人大饱眼福。”
“方才喝了些小酒儿,一时兴起,便折了一支红梅随性跳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红梅,牵起嘴角,“倒是可惜了这一支红梅了。”
“能得佳人青睐,红梅也不那么委屈了。”
柳寄玉跟着嘉荷落座。
将手里的红梅置在一旁,嘉荷靠在圈椅上,看向柳寄玉,含笑道:“我约莫是清楚你来的目的的。”
“不过,你不必说那么多,听我说一说,可好?是我憋得太久了。”
她眉眼带着几丝忧愁,眉尖若蹙,美人的范儿拿捏得愈发到位了。
柳寄玉看着她半晌,才道:“娘娘请尽兴。”
屋子里安静了良久,才响起女子清冷的声音。
“你们也许很奇怪,我素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为何认你当做义妹。”
她素手支着下巴,凤眸迷离,似是沉浸在回忆里。
“我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头,可我从未见过你,当日在殿内我第一次见到你,心里便激动了些许,因为你,实在是长得太像我那故去的胞妹了。”
“她小名瑶光,不谙世事,性子天真烂漫,与你有点像,但是不似你会有锋芒,她没有锋芒,一点都没有,总是会轻易相信别人,总是会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就是个实打实的憨货。”
“其实,该进宫的是她,但是家里人都不同意她进宫,就连我也不同意,宫里各路神仙各路妖魔鬼怪,她怕是活不过第一天,是以,我替她进宫来了,本以为她会好好的活下去,可是——”
她话头突兀的挺住了。
柳寄玉见她眼眶轻微泛红,心中有所不忍,刚想开口,就见她继续往下说了。
“可是她还是没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没的吗?她是被人陷害推人落水,呵,这等拙劣的陷害旁人一看就明白,可她跟个傻子一样,急忙跳下去救人,岂料,这一跳下去,她就没能上得来,她不会凫水竟也跳下去了,你说,她是不是愚蠢至极?”
美人儿说着笑着落了泪,她就算是落泪,也是极美的,我见犹怜的风韵险些叫女子也心动了去。
“是吧,好多人都说她蠢,我想,若是她在的话,她一定会很认真的说,‘为什么不去救她呢?’她太笨了,这不是导致她丧命的真正缘由,她善良天真,才是她永眠湖底的真正可悲的原因。”
“你知道吗?她可以上岸的,为什么她最后没能上岸呢?因为她去救的那个人,要陷害她的那个人,踩着她上了岸。那个人将她踩在脚下,拿她当基石,拿她当踩脚石,所以......”
她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拿着手帕轻轻擦着泪,尽管如此,她的举手投足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与优雅。
“我当时恨极了,第二日便将那个陷害她的人,那个将她踩在脚底的人召进宫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满是戾气。
“我真的恨她,我当时甚至恨京师所有的姑娘。”
“为什么你们不能好好的待字闺中,到了时候嫁人生子,或者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也可以,但你,为什么要害别人呢?”
“小小年纪心思一大堆,阴暗的手段层出不穷,腌臜的阴谋诡计也统统使出来,可是她们设计的人、陷害的人什么也没做,只是比她们优秀,比她们要受人喜欢一些,所以她们就要摧毁她。”
“我就在想,京师的这些姑娘都是怎么教养的?都如此的不堪?”
“那日我将那人召进宫来,将她折磨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本来想杀了她,可最后想了想,还不如让她生不如死的好。”
“我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可是圣上只是关了我禁闭,他什么也没说。”
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了,往事就是这样的。”
“我就是想同你说说话,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以至于心里憋了太久太久,我怕我憋出病来,所以才会找你说话。”
她转头看向柳寄玉,又道:“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善良却又有自己的手段,懂得以牙还牙,还保留自己的性子,挺好。”
柳寄玉垂眸,“娘娘不必沉浸在往事中,毕竟人要向前走,沉浸在往事里的人,是不打算放过自己的。”
嘉荷一愣。
......
出了宫,柳寄玉坐上回梅庭的马车。
她捧着小腹,昏昏欲睡。
今日起得早,她都有些困了。
不过她脑海里,始终想起嘉荷太妃的神色。
说不上来那种神色到底是什么样的,可就是让人忘不掉。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累了。
“夫人,奴婢给你按一按罢。”
茴香如是说着。
柳寄玉睁眼看她,想了想,点头:“你来吧。”
马车停在了梅庭门前,柳寄玉搭着茴香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夫人现在可要用膳?”
茴香跟在她的身后。
柳寄玉眉眼带着几分疲乏,道:“清淡为主。”
“是。”
方进了屋,就见徐听鸾也进了屋来。
“阿姐。”
少女朝她弯了弯嘴角。
徐听鸾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和你一起用午膳,如何?”
“自是极好的。”
小姑娘抱着她的手臂,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徐听鸾笑着问:“肚子有没有动静?先前你怀阿彻与阿瑜的时候,那折腾得可厉害了。”
柳寄玉摇头:“没有,乖得很,我没什么反应呢。”
顿了顿,她接着说,“这胎肯定就是女儿了。”
徐听鸾侧头,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蛋儿。
“六妹妹怎么样了?”
“挺好的。”
柳寄玉语气平静,“她还是那样,一点儿没变,些许变了,只是没有展露在我们面前。”
徐听鸾嗯了一声,她道:“宋如墨约我今天下午见面。”
“啊——”
柳寄玉坐直了身子看她。
“阿姐想去见他吗?不是三哥哥都与他讲清楚了吗?他作甚又找你?”
徐听鸾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找我,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去见一见吧,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要说呢。”
柳寄玉想想,“也是,去看看他要说什么吧。”
-
晚风徐徐。
此时天色正好,在城西的一处偏僻的水榭里,有一位芝兰玉树的玄衣少年。
徐听鸾着绯色披风,款款进了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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